四月二十八号前夜。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特殊到她一辈子磨砺蹉跎都不敢遗忘。
沈若笙站在琥珀馆第八十八层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远处的霓虹街景灼烫了她的双目,喧嚣嘈杂的闹市似乎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川流不息的车辆像一条条火龙在高架桥上呼啸而过,带着点车胎摩擦油柏路的硝烟味道慢慢融进她的鼻腔里。
人烟,都在远处,这里只有她,和一座冷漠的大厦。
她深呼一口气,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电话。
屏幕一直是亮的,亮的惨白。
“喂,我已经到了,接下来怎么做?”
她觉得四肢已经开始冰凉,连平静的声音都有些抖了,那边的声音就像她的梦魇。
“……”电话那头沉默着,似乎在思忖。
每沉默一秒若笙都觉得煎熬,好像被死神掐住脆弱都喉咙。
这个威胁住她将近半个月的电话,像是随时从黑暗里扑出来的恶鬼,仿佛下一刻,就会宣判她的死刑。
“那就跳下去吧。”那边说。
……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风声灌的头晕目眩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吼,穿过耳膜来刺进灵魂深处,不由得就让她想起一种叫镰鼬的风妖,脆弱的风流似乎不堪重负,被她下坠的弧线切割开来,发出一种近乎悲鸣的尖叫声。
那声音越来越悲切,她随着急速的下坠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似乎都被那凄惨哀叫的风刃冲刷得干净了。
若笙艰难的睁开眼睛,想看看阎王还给自己了多少时间,谁知一睁眼全是扭曲错乱的景色,尽管眼睛酸涩难忍,她还是不舍得闭上,这世界,看一眼少一眼了。
……对于她来说。
这样到最后免不了就是一滩烂肉血泥了,哪怕是感受一下最后的人生也好,统统都没有。
就像树上的一株枯叶,甚至还没来得及在这世上留下一点痕迹,就在空中飘零入尘,叶尽花埋。
若笙任由自己在风中展开四肢,随引力向下,听说人死前所有做过的事情都会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回放,可是她却什么也记不得,记忆深处只是一片苍白,单薄而无力。
鸟坠下天空后会去哪里,鱼干涸在沿岸后会去哪里,乳羊被苍狼撕裂肉体后会去哪里?
她正在和千千万万的逝世者去往同一个地方。
……
……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头一阵一阵快要炸开,什么东西嘶哑的在若笙脑海里呼唤她醒来。
意识渐渐回笼,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如同初次睁眼一般,眼珠接触空气的不适感让她连眨好几下眼睛缓解。
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她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子,凭直觉感觉是躺着的。
“咳咳”喉咙辛辣的感觉,也诡谲的像初次开口说话般。
她揪住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声音喑哑的可怕,自言自语的嗫嚅:
“这、是什么地方?”
入眼之处是一片沉重的浓墨色,像洗去了留白的山水画,只剩下被漆黑混沌墨汁沾染成的画布。深陷黑暗的感觉可不好,若笙的双手紧紧互绞着,以此获得微薄的安全感。
空气中传来瑟瑟风的流动声,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小声音,划开一大片空气,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却仿佛隔了层层叠叠的云烟,听得不那么真切。
“这里是白间。”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若笙为之一颤,下意识寻找声源。
入眼仍是一片漆黑,连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没有,仍保持她上一秒看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