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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长安县令也是面色一红,半晌没能作声。周紫羞愧难当,低下头去不去看人了;陈离柔捂着脸,几欲晕厥;就连那唐晓蝶,也是神情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这……”许久,长安县令才重新抬起头来,强自镇定了一下,问道,“也就是说,萧医生的意思是,不见红并不能断定一个女子是否清白?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去判断她是否贞洁呢?”
萧医师温文尔雅地一笑,说道:“这个嘛,自然也不能完全笼统下结论了。事情往往还得因人而异,个中缘由其实很复杂。”
他环视四周,扫过每一张或惊诧、或迷茫、或不安的面孔,最后将目光落在长安县令脸上,语气沉稳而不失温和地说道:“大人,在我大唐,虽说许多人都秉承初夜必见红的传统观念,但实则未必尽然。诚然,民间流传着诸多关于落红的言论,甚至有些夫妻因此心生芥蒂,互相猜忌。但综其根本,这不过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偏见罢了。女子初夜见红与否,实则取决于诸多因素,如个人体质、生活习惯,甚至当时的心理状态等等。若一概而论,未免有失偏颇。更何况,即便真的不曾落红,也并不能就此断定女子有失贞洁。毕竟,贞洁与否,还需要从女子的品行、家世等诸多方面去考量,岂是区区一个落红之说就能轻易定论的?”
萧医师说着,目光扫过人群,循循善诱,句句掷地有声。他那饱经沧桑的面容上透出一股睿智和洞察世事的淡然,令人肃然起敬。在场众人听了这一番话,无不频频点头,暗自思忖。就连那些原本对此事议论纷纷的百姓,此刻也都沉默下来,似是被这番充满哲理的话语所折服。
长安县令闻言,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眼神复杂地盯着萧医师,似乎在思量他这番话的分量。良久,县令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萧医师所言极是。但在下仍有一事不明:既然如此,我们又该如何判定一个女子是否贞洁?难道就这样将落红之说弃之不顾,任由人心猜疑、男女不睦?这于礼法、人伦,似乎都有违背啊。”
萧医师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此言差矣。判定女子贞洁与否,原本就不该用一个如此武断、迷信的标准。更何况,即便真要判定,也当审时度势,通情达理,不可一概而论。譬如,常年习武之人,体质强健;又如酷爱歌舞之人,筋骨柔韧;再如体质偏寒之人,经脉不通。这些人,哪怕是头婚,恐怕也未必能在初夜落红。若因此便质疑其贞洁,未免有失公允。”
萧医师说到这里,目光投向周紫,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上前一步,指着周紫那瘦弱的身躯和青紫的面色,语气肃然道:“这位周姑娘,我仔细观察过了。身形单薄,面色乌青,分明是常年体寒的模样。这般体质,即便她果真尚是处子之身,只怕也是难见红的。更何况,她自幼体弱,这般的身子骨,又岂是区区一个落红之说就能断定的?”
萧医师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动容。就连那些原本对周紫心存疑窦的百姓,此刻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悯之意。而周紫听了这番为她鸣不平的话,更是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大人!”周紫t一边抽泣,一边哀切地说道,“小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不离家出走啊!自打嫁与韩孟焕,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成天只知道殴打凌辱我。我不过是没能在新婚之夜落红,他就认定我不贞,变本加厉地折磨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宁愿离家也不愿再受他的欺凌!大人,小女子真的是清白无辜,天地可鉴啊!”
周紫说着,声泪俱下,悲痛欲绝。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令人心碎。在场众人见状,无不为之动容。就连那些原本对她心存成见的百姓,此刻也纷纷流下同情的泪水。唐晓蝶和陈离柔更是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周紫揽入怀中,为她遮风挡雨。
韩孟焕见状,神色瞬间慌乱起来,张口结舌,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手足无措地看向萧医师,结结巴巴地问道:“萧、萧大夫,您的意思是,她真的没有不贞?是我误会她了?”
萧医师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一字一句地说道:“韩直讲,我看得出,你是真的怀疑你夫人的贞洁。但你可曾想过,一个女子若真的不洁,又怎会屈尊忍受你的欺凌数年,至于落到如此的田地?你夫人之所以多年未能怀胎,只怕也和她常年遭受你的体寒有关。你身为丈夫,非但不懂得疼惜体恤,反而变本加厉地凌虐于她,简直是禽兽不如!现在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医师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令韩孟焕无地自容。他浑身一震,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来。
长安县令见状,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韩直讲,你身为国子监讲师,本该以身作则,为人师表。然而你却心存歹念,家暴妻子,诽谤清白,简直是罪无可恕!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受你欺凌?今日,我就要还周氏一个公道!来人,传纸笔来,速速拟一份和离书,就地给他们俩办了!”
这番宣判词一出,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一直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周紫,此刻也不禁面露震惊之色。而那韩孟焕,更是像被狠狠击中了一记重锤,呆立当场,再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