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捕快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语重心长地对周紫说道:“周姑娘,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衙门办案,总归要讲究个程序。既然韩直讲告到官府来了,我们就不能不管。不过你也别太害怕,我这就带你去见县老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禀告一遍。咱们家县太爷最是公正无私,断案如神。到时候你可要鼓起勇气,跟那韩直讲当堂对质,有冤情你就尽管诉苦,县老爷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周紫闻言,虽是心中惴惴不安,但看捕快也是善意,便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她含泪看了看唐晓蝶和陈离柔,颤声说道:“晓蝶姐,离柔姐,你们真好,一直以来都在替我出头。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儿,我已经连累你们太多了。这一趟县衙,我自个儿去吧,你们就别跟着掺合了,我怕……我怕连累了你们啊。”
唐晓蝶一把拉过周紫的手,紧紧攥着,带着几分责备又心疼地说:“紫儿,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哪儿还分什么你我?再说了,就凭那个混账韩孟焕,我还不放在眼里!这趟县衙,姐妹们一起去,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一定会让他露出马脚的!”
陈离柔也在一旁安慰周紫:“就是啊紫儿,别胡思乱想了。咱们姐妹交情,哪儿还分彼此?你要相信老天爷看得见,他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捕快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暗暗叹了口气。他虽是个粗人,却也看得出这三个姑娘的情谊有多深厚,于是招呼手下将周紫押走。众差役忙不迭地应了。
就这样,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县衙门口。但看着那高高的台阶,周紫的心又忍不住突突直跳,脚步也慢了下来。陈离柔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怕,有姐妹在呢。无论发生什么,我和晓蝶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唐晓蝶也在另一边搂住周紫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就是,今天咱们豁出去了,大不了一起进大牢,那也强过让你在韩府受苦!走,咱们一起进去,有什么难关,姐妹们一起扛!”
周紫听了这番话,心头一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迈开了步子。在唐晓蝶和陈离柔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走上台阶,朝着大堂走去。
她们被带进大堂时,堂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正是这长安县的县令萧大人。只见他身着黑色官服,气度不凡,两鬓斑白,眼神却炯炯有神。
韩孟焕站在大堂一角,神色倨傲,一身儒雅服饰,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无情。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带进来的三个女子,唇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微笑。
捕快上前一步,朗声禀告道:“稟大人,人犯周紫已经带到。”
萧县令略一点头,目光扫过案下跪着的三个女子,眉头微皱,道:“哪个是周紫?”
周紫说,“民女就是。”
“周紫,国子监直讲韩孟焕状告你离家弃夫。唐代t法律明确规定,妻子无故离家出走属于犯罪行为,称为出走罪。《唐律疏议·户婚》规定:若妻犯出走者,笞五十。你擅自离开丈夫家,是要受到笞刑五十的处罚的。”萧县令说,“你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周紫终于忍不住了,泣不成声地喊道,“自我嫁给韩孟焕,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他将我视为泄欲的玩物,动辄打骂凌辱。我被逼无奈,这才铤而走险离家出走!求大人明察!”
唐晓蝶挺身而出,对着县令深深一揖,正色道:“大人,周紫所言句句属实,她的人品,我可以作保。周紫之所以要逃离韩府,完全是因为韩直讲的暴虐和淫威。如今他倒打一耙,反咬周紫不贞,实在是荒谬至极!大人,我知道依律,妻子无故出走,要受到笞刑惩处。但若是出于丈夫的家暴虐待,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唐律虽未对家暴有明确条文,但在司法实践中,县衙大人们向来都会酌情考虑,通情达理。有道是,法外施恩,天理昭昭。恳请大人明察秋毫,主持公道,还周紫一个公平!”
“大人!”陈离柔也接过话来,掷地有声,“周紫投奔茶肆,我们姐妹曾与她促膝长谈,方知她饱受家暴,身体早已伤痕累累,曾经几欲轻生。韩孟焕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借官府之手,欲强行霸占良家女子,简直岂有此理!”
县令大人问道:“你们二人,又是何人?”
唐晓蝶对县令深深一揖,说道:“禀大人,小女子唐晓蝶,是柳夏茶府的堂主。旁边这位叫陈离柔,也是柳夏茶府的人。周紫现下是我茶府的茶小二,我与她朝夕相处,知晓她的为人。周紫勤恳本分,心地善良,绝非韩孟焕口中的罪妇!她之所以寄身我茶府,完全是迫于无奈。在韩家饱受欺凌,几近崩溃,这才冒死逃出。望大人明察,还周紫一个公道!”
“这位姑娘,看来你与周紫的交情匪浅啊。但本官要问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周紫果真受虐出逃?”县令冷静地发问,似乎并不为唐晓蝶慷慨激昂的辩护所动。黑亮的眼珠在唐晓蝶和周紫身上打转,想从她们的反应中寻找蛛丝马迹。
唐晓蝶闻言,并不示弱一字一句地说:“大人,证据确凿,就在周紫身上!请大人亲自查看,周紫身上那些伤痕,全都是是韩孟焕的暴行!”
说着,她轻轻掀开周紫的衣袖,露出了那布满青紫伤痕的手臂。周紫羞愧难当,呜咽着别过脸去,泪水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