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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曦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眉眼微敛,状似随意地啜饮着面前的香茗,眼神却不住地在唐晓蝶身上打量。她心中暗暗盘算,这个出身寒微的离畔女,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得陈灿耀如此维护?想来想去,只能将其归咎于那不知廉耻的勾引和蛊惑。
“这话说得极是。当今圣上也是女子进身,我们这些做女子的,自然也要有几分作为,不能总是依附于父兄而活。”说着,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语气中似乎也透出了几分伤春悲秋的感怀。
她抬眼望向窗外,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窗棂上,斜阳迤逦,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萧瑟。在这一刻,她仿佛卸下了伪装,流露出几分真性情。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却又向往独立自主的大家闺秀,因为父亲的一丝之念,让她失去了今生所爱之人。她现在想要夺回这个人,可似乎那人不愿意回来了。
唐晓蝶看在眼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身为女子,谁不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是,林素曦这样的世家小姐,终究难以摆脱身份的枷锁,注定要在传统和现实的夹缝中煎熬。
唐晓蝶并不多言,帮林素曦斟上另一盏热腾腾的龙井。
林素曦接过茶盏,神色怔了怔,似乎在认真咀嚼唐晓蝶的话。半晌,她才恍然回神,仿佛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对了,我可是听说,唐小姐你要参加国子监举办的茶艺大赛?不知道灿公子会不会特意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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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蝶又怎会听不出林素曦话里有话,字字句句都藏着玄机?只是她素来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听出了林素曦话中的嘲讽挑衅,也只是莞尔一笑,不卑不亢,泰然自若。
“林小姐说笑了。我开这柳夏茶肆,原也不过是想在茶道上追求一个寄托,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生。如今茶肆开张在即,参加茶艺大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向诸位同道请教切磋,共同探讨茶之道罢了。至于国子监陈监丞,就算举办这场大赛是他的提议,我参加与否,又与他何干?倒是林小姐你,听闻近日来你对茶艺颇有研究,莫非这也是为了讨陈公子欢心?既然你还对灿公子念念不忘,何不借此良机参加比赛,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唐晓蝶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句句切中要害。先是委婉地驳斥了林素曦的揣测,表明自己参赛与灿公子无关,只是想增加茶府的影响力。继而话锋一转,又巧妙地将矛头对准林素曦,暗讽她学茶练艺不过是为了勾搭陈灿耀的手段。这等以退为进、将计就计的辩才,可谓收放自如、精妙绝伦。
这番话说得娓娓动听,句句都透着谦逊有礼。可细细听来,却又句句都是陈辞滥调,并无几分真心实意。分明是暗含讥诮,以退为进,将林素曦的挑衅之意悉数奉还。
林素曦愣了愣,随即会意。她虽是个泼辣跋扈的性子,可毕竟也是自小接受良好教养的世家小姐。一番唇枪舌剑下来,竟也找不出什么漏洞,讨不到半分便宜。心中虽是气恼异常,却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唐晓蝶的口才。这女子说话虽柔声细语,但字字珠玑,句句都滴水不漏,教人如何抓她把柄?
林素曦冷哼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幽幽说道:“既如此,咱们便等大赛那日一见高下。到时候,自见分晓!”言罢,也不等唐晓蝶回应,便袅袅婷婷地起身,招呼一众丫鬟婆子,扬长而去。临走时,还不忘朝唐晓蝶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似在说:“你给我等着,看我如何收拾你!”
唐晓蝶凝望着林素曦款款离去的倨傲背影,眉心微蹙,心事重重。以林素曦的性子,断不会就此甘休。只怕在这次茶艺大赛上,还有一番腥风血雨。想到这里,唐晓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虽是个泼辣干练的女子,可骨子里却是个恪守本分的人。从不愿与人产生什么是非争端。然而,自打认识了陈灿耀,准确地说,是自打与陈灿耀两情相悦之后,却又屡屡被卷入这些纷争是非之中。一时间,唐晓蝶竟有些迷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不知自己这一腔爱意,究竟将把自己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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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前一日,夜色已深,柳夏茶肆早已打烊。唐晓蝶在后堂点起烛火,细细擦拭着明日要用的茶具。
那都是她不惜重金觅来的珍品。一套凤鸾尊、一套鹤影杯、还有一套名为秋月夜的茶盏,每一件都是举世罕见的珍品,价值连城。唐晓蝶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擦拭得亮若明镜,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每一件器皿,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明日比赛的情景。她想象着自己和林素曦同台竞技,想象着那些雍容华贵的茶具在她手中起舞,想象着自己以高超的技艺征服在场所有人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憧憬的光芒,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使用这种茶具,再配合上她精湛的茶艺,在明日的比赛中,一定能冲泡出口味浓郁、回味悠长的佳茗。到时候,林素曦那个目中无人的女人,一定会惊掉下巴,乖乖心服口服。而她唐晓蝶,也会一举成名,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想到这里,唐晓蝶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和骄傲,恨不得时间快快流逝,让明日的比赛早日来临。
忽然,鼻端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那气味极其细微,转瞬即逝,若非她常年浸淫在茶香之中,对各种气味都极为敏感,只怕也要错过这稍纵即逝的异样。她先是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