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截泡涨得发白发烂的手臂。
那截手臂的边上,有一块已经褪色的木雕。
我一开始以为是某个意外溺水的人,所以将手臂和木雕都带回了水尾寨,打算找个地方将那截断臂埋了。
好让那断臂的主人,入土为安吧。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木雕不慎从袖中掉落,意外被我爹捡到。
于是我就见我那总是沉稳平和的亲爹,突然一反常态,神情激动地抓着我的手臂,连声问我木雕是在哪里捡到的。
原来那块已经褪色的木雕,我爹也有一个。
是十年前在湖底离奇消失的,我的亲爷爷亲手雕刻的,我爹和他的兄弟们都有一块。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捡到的木雕,就是出自我爷爷之手。
我跟他说了木雕的来历,也说了那截腐烂的断臂,但我爹只怔忪得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我听我爹用特别低沉和沙哑的嗓音说道:“当时你爷爷在湖底失踪后,族里能够潜水的人,只剩老祖宗一人。”
我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不明,我却听出了话里的别有深意。
当年,老祖宗在湖底断断续续找了十天十夜,却从来不曾带回来一点关于我爷的消息。
而本该随着我爷一同失踪的蛇尾圆雕,有一天却突然出现在了水牢的水神神像下。
我爹拿着那块木雕,再三犹豫之后,与我说,他曾怀疑是老祖宗下的手。
因为我爷在失踪前,曾经也与老祖宗爆发过一场特别激烈的争吵,第二天下水便出事了。
哦,忘了说,我们蛇族并非全属同支一脉。
在山洪爆发之前,蛇族分有东西两支。
那时候,我们全都生活在云水乡,与陆民们相处和谐,后来洪水覆没了村庄,成了一片汪洋,而云顶山镇山神被泥石流卷走,云顶山也因此沉入了镜湖。
云水乡的人走得走散的散,有些跑到了离镜湖最近的水都,就守在那里,一心期盼镇山神的回归。
而我们蛇族,却被当做了异端,一朝沦为了比贱民还要低贱、还要受歧视的存在,到哪儿都会遭到水都陆民的驱逐和粗鲁对待。
为了团结互助,从此蛇族不分东西,合并为一支。
老祖宗原来是东边那一支的水上人,而我们这一支,则属于西边的蛇族。
后来蛇尾圆雕传入了老祖宗的手里,但他们东区蛇族不知为何,自他之后,再无水鬼出现。
而我们西区这一支的蛇族,在我亲爷爷之后,便也跟着断了层。
直到我和小屋子的出现,才叫大家都放下了一颗心。
我爹说,不管蛇尾圆雕传承到了谁的手里,老祖宗的地位都不曾有过动摇。
因为他为我们这群从来不被陆地所接受的卑贱的蛇族,凭空造成了一块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