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姜寒星其实总觉着有些事不大对味,譬如吴垣培先前一直跟赶命似的,如今倒又有功夫在个小镇子里摆排场去寒暄了。
但她既已决意要把此间事做与她无关,那自然是所有思虑都仍隐藏起,只装作无关。
——再者,谁知道徐桓之说这话,是不是就是故意引她来问呢。
把此人想得坏点,总是没错的。
总之姜寒星这话说完也就罢,转头便咬着饺子若无其事又聊旁的。
“徐主事竟如此心灵手巧我倒真没想到,这面和的,嚯。”
乡下人的饺子,果真如那老妇人所说的,几乎可以说是没半点油星,反正姜寒星是没吃出一点肉味,但就算是这样没滋没味的人家,心里也还是想着要尽量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些,萝卜里另掺了些小茴香,虽仍是寡淡,倒也还算是别有风味,杨昀这般金尊玉贵里养大的小少爷都没什么,只捧着碗在旁边默默地吃。
不管做没做坏事,只要穿上身官服,寻常百姓见了便总是怕,因此虽人家早把堂屋餐桌收拾了出来,姜寒星一行也并没往屋子里去,里头还一屋子小孩子呢。
厨房前头搭了个草棚子,虽寒风仍是一点也挡不住,但好歹雪是进不来,姜寒星与徐桓之都袍子一撩,蹲在那儿吃。她也邀请了杨昀的,人小杨大人死活不肯,所以如今是她与徐桓之,排并排蹲着。
都蹲着一起吃饭的情谊了,姜寒星说这话时其实没故意夹枪带棒,但她与徐桓之,也就是这样他递过来块糖,她第一个想的也不是甜不甜,而是有毒没这样的关系了。
徐桓之把碗放下来,十分优雅地从怀中掏出方帕子擦了擦唇角:“寒星姑娘又不是没查过我,我又并非科考出身,在为老师做事前,也不过就是寻常庄户人家里小孩,什么活都得帮着做的,和个面算什么,若不是如今天寒地冻里冰封,我还能扛着锄头下地给姑娘看呢。”
这姜寒星倒还真没查过。
不过应该也有几分真,毕竟徐桓之看着确不像是娇生惯养里长大的,娇生惯养养不出来那么多心眼儿,娇生惯养只能养出来杨昀那样的。
“那我还真不信,”姜寒星也站了起来,“凡事熟能生巧,反之也亦然,纵徐主事先前果真如此能干,可毕竟也久不碰锄犁地了,能莫忘初心便好。”
姜寒星意有所指,却也点到为止。
她走到杨昀身旁,本来是想把碗递给他的,毕竟他们家年夜饭规矩,做饭的是不洗碗的。但一想他之前种种,姜寒星还是算了,叹着气从杨昀手中拿过碗筷,认命的去舀水。
谁知等她舀完水再回过头来,杨昀自己已站到了水池前,他说:“我来吧。”
姜寒星有点不相信:“果真?”
她扯着他掉落下来的宽大袖子。她那根发带实在是太短了,袖子捆起来也老是掉:“小杨大人这可不像是干活的样子。”
杨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在旁边帮我拽着点就好了。”
“我有这空我干什么不自己去干。”
姜寒星虽口中这样说着,实际上却还是站到了旁边,帮他拎起了衣袖。又从旁又舀了瓢水,到进了水池里。
冷水顺着杨昀手而下,姜寒星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克制了,但手还是冷得一抖一抖地。她去看他,他就笑,小孩子长辈跟前撒娇一样:“刚不是还烧了些热水么,稍帮我倒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