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低。
一红,一绿。
一男,一女。
一弯弦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边,弥着莹莹之光。
桑落缓缓抬起头,看向月光下的红衣公子。
难怪。她想。
长成这样,难怪叫“颜如玉”,总不能叫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桑落认真回忆了一遍,如此绝色,自己应该有印象。如果没有印象,那就极有可能是当初见他时,只看了他下半身。眼下取回喜盒要紧,爹时常说认怂保命,不如先好好道个歉,让他将喜盒还回来。
“抱歉,经手的病患多了些,着实不记得了,不知你得了何病?可是当时没有治好?”
颜如玉气息一滞,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她坦率的面庞上,试图寻出一丝作伪的痕迹。
自四年前那事之后,他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踪,直到前些日子得知她女扮男装坐堂看诊之后,他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杀她一条命何以抵消他的屈辱?他要她同自己一样声名狼藉,前途尽毁。
只是没有想到,她好像活得更自在了。
听说她现在仍旧行医治病,去绣坊当绣娘,都能逮着机会行医。每次救人之前,必须让病患签文书,声明知晓她是女子且不会追究后果。当真是心思缜密,会钻空子。
他等着看她愠怒,看她害怕,看她懊悔不已。然而,她一身绿油油的,像一根韭菜,用真挚又澄明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对自己过去的劣行一无所知,甚至不记得他这个人。
他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渗出一层层的寒霜。
桑落察觉出其中的森森恶意,心想毕竟长成这样,说记不住可能让他失了脸面,便又找补:“我惯常看男病,对患处记得清楚一些——”
“若是还未治好,我可免费复诊,治好之后,还请归还喜盒。”她看向那宽大的车厢,车厢里还点着灯,言辞恳切:“只是此处黑暗,需要您进去把裤子脱了——”
“大胆!”知树怒喝道,剑刃一顶,桑落的脖颈上立马沁出了血。
那道伤太细,桑落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一丝刺痒。
还想来那一套?颜如玉手指一抬,示意知树撤去银剑退到一旁。他仍旧毫无温度地俯视着她,唇畔挂着一抹笑:“喜盒丢了,可知你桑家有何下场?”
桑落当然知道。
盒子里的东西,未必会有人来要,但是身为刀儿匠绝不可弄丢。如同将士丢了虎符,文官丢了官印,皇帝丢了玉玺。
公门的刀儿匠丢了喜盒,铁饭碗收回,人还要流放。
“我倒有一个法子。”他站在马车上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说话。
桑落冷冷地看着他,思忖着他究竟有何邪恶的目的。东西在他手中,她受制于人,不甘,但要低头。
她迈开步子向前挪了一步,又挪一步。
马车旁的香气甚是奇特,不是木香、花香或果香,而是一种奇特的味道。
颜如玉勾着头,说道:“不过是几块干肉,弄丢了就丢了,不如回去寻几块猪肉羊肉,切了晒干顶一顶。”
然后等着他揭发?她被他害了一次,莫非还要再伸长脖子让他砍第二刀?
“人肉的纹理与猪牛羊的皆不一样。”
还挺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