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请求你?”
“极北之地乃是此岸、彼岸的交汇处,一旦烛龙苏醒,阴阳结界毁损,轮回海就会倒灌人间,彼时生灵与死灵、妖兽与神魔汇聚一处,生灵涂炭不说,千年文明恐怕也难以为继了。”飞花颇为得意道:“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间一夜回到上古之时吧?”
柳扶微想到娑婆河上极北的天空,好奇地问:“据说极北之地的天和海都是烛龙所化,你们是如何让它沉睡的?”
“……哄睡的。”
原来教史中载录飞花同神君大战三日三夜,竟是二人携手哄烛龙入睡?
“如何哄的?”
“烛龙虽是上古神兽,真身仍处稚子状态,只要让它以为……”不知为何,竟觉飞花像是羞了一刹,旋即摆了摆手,“问这么多作甚?总之哄成就好。”
共哄烛龙入眠,同在极北地疗伤,那之后,流光神君待她的态度缓和不少,至少不再以纯武力,改用言语规劝了。
柳扶微想了想,又问:“流光既是执掌命运的神明,你……何不问他如何改变祸世命?”
“我问了。他说,如若我欲靠自己破解祸世命格,务必体悟七情,怜悯世人之苦,知厄运究竟从何而始,否则,无论轮回多少次都是枉然。”飞花道:“我不服气,就问他,‘凭什么我生来就要接受厄运,还要去怜悯别人,而不让别人体谅我呢’?”
“神君怎么说?”
“他说……”
流光神君说:或许也有人会问,凭什么你生来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他们竭尽所能仍为牛马,你又该如何回答?
飞花愣神良久,才反驳:神君贵为轮回神,果彻因源皆在命簿之中,若一身罪业附骨的是神君,便不会这么问了。
柳扶微瞳仁轻颤,道:“也许,你与这位神明大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飞花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那时我便知道了,只是为了脱身才迎合他。我说,‘我生而为妖,七情根都长不齐,又该用什么体悟呢’,他说,‘只要你许诺我不再祸害人间,我会助你’。”
飞花说得眉飞色舞,柳扶微几乎能想象两人一来一回的场面:“然后呢?”
“我问,‘人生漫漫,神君莫非还能一直守着我不成’,”飞花讲累了,枕着手平躺而下,望着虚无的心域上空,“他说,好。”
“啊?”
“啊什么啊,就这一个字了。”飞花笑道:“我自然假意奉承答应咯,之后再趁他放下戒心,将他封印在了极北之地,自己逃之夭夭……哈哈哈哈哈哈!”
“……”柳扶微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身倒霉的命格也不算太过冤枉了,“有什么好得意的?逃离了一个坑,又跌进另一个坑里……”
听到这句,飞花衔在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地淡下来,柳扶微自觉说错了话,正待致歉,飞花道:“是啊,我被风轻囚在万烛殿下水牢百年,日日夜夜都在想该如何将他碎尸万段。”
……
“万烛殿水底阵法为我而设,为防止我吸取生灵灵力,湖底无任何活物,偏在那时,有一尾鱼游入此间。”
那一尾鱼通体白如雪花,清澈如玉,鳞片熠熠,静静地泛着微光。
不张扬却足够温暖。
柳扶微呼吸一滞,她隐隐猜到,“那尾鱼,是……”
“那时我无心去猜测一尾鱼从何而来,总归有一活物相伴,心才不至于被怨怒倾覆。”
飞花合上眼眸,缓声道:“那一尾鱼,伴了我百年。”
此刻的心潭上,波光粼粼,仿佛有风拂过。
看似弹指刹那的“百年”,是无数个一日日、一夜夜日积月累而成。
暗无天日的水牢底下,那一尾鱼是她唯一的光。
“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知道了,我用百年的时间破了阵法,将风轻碎尸万段,奈何他太过……狡猾,躯非本躯,魂非主魂。”飞花道:“他有神格傍身,只要人间有信徒存在,终有复活之时,我恨不得将天地悉数尽毁,好彻底结束他那荒唐的救世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