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喘息混合着月色和越来越近的血腥味飘撒了一路——这时一阵分贝更高的尖声从耳边划过:
「呼——唔——唔唔呼——」
抑扬顿挫分明,和盲猴的叫声有几分类似,但更像来自人的声带。十几个火把从树林深处亮了起来,李文向那些亮光跑去,刺棘割破了他的脚,他顾不上了,在一片可怖的叫声里,他终于靠近了人群。
「年年?」
「李老师?」
年年是他学生阿月的姐姐,莫香族人。和大多数莫香族的孩子一样,两人的父母早逝,由姐姐抚养妹妹生活。
年年穿着玉笋壳做的结实猎裙,穿过齐腰灌木丛,用悠扬婉转的呼声与族人沟通。
「呼呼——唔」
李文发现,呼声每次响起是,音调、音节间隔都有微妙差异,人的耳朵很难分辨出来,但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李文用心去听,还是能够找到一些规律。
一阵箭雨过后,呼声渐渐平息。
「猎到了!」年年对李文说。
死去的盲猴中了毒箭,掉落灌木丛,不一会儿,下司犬将盲猴衔回。火光照耀里,李文第一次见到盲猴的模样——他们的脑袋并不大,四肢壮硕多肉,顶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耳朵长在了脖颈与肩胛连接的地方。
「它们遇敌会立起肩胛,耳朵开在那里,肩胛骨就是一个巨大收音器。」年年解释道。
「你们每天晚上都捕猎?」
「也不是每天。毕竟,我们中的有些人白天还要找你上课。上课嘛——不能打瞌睡!」她调皮地笑笑。
「刚刚你们嘴里叫的是?」
「莫香族的土话啊,不过只有打猎时才会叫得那么响!好让猎手之间明确各自的方位、人数,将猴群驱赶到一起,再放箭……如果是平常说话,声音不需要很大的。」
「你们的语言很好听,我可以学吗?」李文问。
「这……」年年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当她想拒绝一个年轻人的请求时,就会红着脸低下头,可这是个有星有月的夜晚,实在太不适合用于拒绝别人了。
他们踏着碎石和笋尖,走在回村路上。感谢这些年的支教事业,部落的年轻人大多已经学会了普通话。看来今晚的收成很不错,他们中有人开心得哼出了一支莫香族小调,音节顿挫分明,音调婉转动听,就像用柳条轻轻抽打着晚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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