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塑料袋。透明袋子在橘黄色的灯下泛出油光,焦糖色的烤鸡溢出烘干油分的轻脂香和淡淡的蜂蜜味儿。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一块儿蹦了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像和谐的二重唱一样,此起彼伏。
“尼泊尔真是个能让人幸福感爆棚的地方。”
施念瞥了眼李月,转头问许慧,“她怎么了?”
许慧笑着说:“洗了个热水澡,正忘乎所以呢。”
“还挺可爱的。”施念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服,转身去了浴室。
她刚进去,就有人敲响浴室的门。
“怎么了?”
许慧问:“施念姐,你们吃过了吗?”
她对着镜子脱掉最后一件衣服,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锁骨上的纹身,说:“都吃了吧,别浪费。”
许慧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但能感觉到门外人的高兴。
她拧开水龙头,密密麻麻的热水打在身上,地上,玻璃上,还有任何它想落下的地方,然后溅起朦胧。她看着眼前的白雾慢慢将浴室包围,每一寸都不可逃脱。就像原本一无所知的大脑,终有一天会被记忆填满,好的、坏的,统统无法回避,烦恼源于此,痛苦也就源于此。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施念曾告诫每一位患者,生活应当保持快乐,可她自己却始终找不到快乐的方法,直到遇见凉壬。和他在一起,自己变得无暇顾及苦恼,好像那一切和他给的快乐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的相遇从被阳光晒过的旧皮革味道开始,而那恰恰也是施念记忆中最快乐的部分。她想起多年之前山坡上的房子,想起木栅栏围成的小院,想起院子里养着的小鸡小鸭,一群毛茸茸的动物,撅着屁股跑来跑去。
夏天,母亲和自己穿着布衫,把家里唯一一件皮大衣搭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晒。一边晒,母亲一边将粘灰的纹理擦干净,仿佛到了冬天这件皮衣的主人就会回来穿上它。
多少年过去了,施念只记住了被阳光晒过的旧皮革味儿和母亲看见皮衣时的笑。从来,没人穿过它。
后来……
她背过手把开关拧到左边,瞬间流出的凉水激得她瑟瑟发抖。她伸手去拿洗发水,不小心将沐浴露打翻。
“没事吧?”李月敲门问。
施念蹲在花洒下,嘴唇被咬的血色全无。
李月趴在门上听了听,回头跟许慧说:“应该是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东西。没事。”
施念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李月和许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便关了灯。
“谁?”
凉壬躺在床上看书,听到敲门声问。
外面没人应,只是执拗的又敲了两下。
凉壬放下书,看了眼时间。这么晚过来敲门的人,他心里大概有数,只是这不言语的风格不像他印象中的施念。
他打开门,迎进一地月光。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廊下,他意外的感受到门旁有团紧缩的黑影。
“你怎么蹲在这?”
施念抱着自己,抬头说:“明天我给你晒皮衣,好不好?”
她的笑,点亮了蓝毗尼的月光,一如昨日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