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暮色渐沉,我几乎辨不清方向。越想越急,我开始浑身发抖。
正当车子刚刚驶上公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三姐忽然转过身来对我使了个眼色,抬起脚来示意我帮她解锁。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也有些发抖,只能咬紧嘴唇,整个人俯下身去,小心地把绣花针插进锁孔。
锁链松开的一刹那,三姐便飞快地从小包裹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刷」一道银亮的光芒闪过,那竟是一把小刀。
三姐把刀抵在了正在开车的赵秘书的脖颈上。
赵秘书一惊,手里的方向盘打了滑,车子瞬间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滑去。
三姐将包裹扔给我,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掉出来,有男人的手表、戒指,有钱,还有一根麻绳。
「丫头,快点儿!」三姐叫了我一声。
我心领神会,抄起那根麻绳就从后排套住了赵秘书的脖子。
他一声惊呼,「你们想干什么?」
三姐一声冷笑,「开车!送我们去汽车站!」
赵秘书惊魂未定地把握着方向盘,「你、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我看是你不要不知死活!」三姐一刀结结实实刺向了赵秘书的大腿,一声哀号后,有殷红的血色浮了上来。
我惊惶地拉扯着手里的绳索,好像重新认识了三姐。
「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赵秘书忍着疼,声音里已经带了哀求,他听话地把车子驶向汽车站的方向,「大雪封路,你们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跑得了……」
「闭嘴!我只是让你开车!」三姐摇开车窗,随着猛灌进来的风雪,发出了两声得意的怪叫。
那一刻她又重新变回我认识的那个天真乖戾的少女,哪怕手上的尖刀沾满鲜血,却依然笑得开怀。
「男人都是纸老虎!看见了吗,只要你狠下心来,他们瞬间就垮了!」三姐瞪视着前方,一手掰过赵秘书的脸来,「给我看着点儿路!这是去车站的吗?警告你,不许在我面前耍滑,否则我立刻捅死你,信吗?」
「我、我没看清路,我马上改……」赵秘书的脑袋上已经开始淌汗,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打量着三姐,然而很快又畏惧地移开了目光。
车子就在长途汽车站的路边停了下来。
赵秘书说得没错。
站台上空无一人,连天下雪,路已经封了。今天无车发出。
但三姐丝毫不为所动,她横在赵秘书脖颈上的刀一刻都没放松,看了一眼后视镜,「丫头,下车!」
我在她的厉声吩咐下手忙脚乱地捡起后座上所有的东西塞进包裹,用力推开车门冲了出去。然而就在我松开绳索的一刹那,赵秘书已经看准了时机,他一个反手就扯住了三姐的手腕,继而恶狠狠地扯住她的头发向着车窗撞去。
「咚」,好大一声。站在车外的我看到了这一切,急忙去开副驾驶的车门。但是三姐根本没怕,她死死攥着手上的刀,刀刃都已经切进了皮肉里。
赵秘书扯着她头发的手还来不及松开,就被她顺势一口咬住,她那贝壳一样明亮的牙齿此时变成了锋利无比的武器,生生从赵秘书手上扯下一层皮肉来。
「妈的,我操你……」赵秘书疼急了,一时间躲闪开来。
而三姐抓准时机,又一下高高举起手上的刀,朝着赵秘书的肩膀,猛地刺了下去。
这一下可真狠,赵秘书龇牙咧嘴,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三姐扯过他的衬衫,一脸嫌恶地擦了擦刀刃上的血,继而利落地把刀折叠好,塞进自己棉袄的口袋里,跳下车来,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小声说:「我们走!」
我并不知道我们该去往哪里,只是我的心里充满振奋的热情。
我明白三姐不会再带我回到金婆子那里去了,她真的打算保护我、照顾我,带我出逃!
时至今日,跟她手挽着手跑进厚厚的雪幕当中的时刻,仍旧是我最难忘的美丽回忆。
对我来说那无异于一次新生,三姐也这样想。
此后的两天里,我们没有坐车离开,而是躲在车站后面的一座观音庙里。
渴了就抓一捧雪,饿了就吃三姐带出来的糖果和牛肉干。
我们不敢生火,怕被人发现。
赵秘书一定会把整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那位领导,金婆子显然也不会放过我们,找我们的人会很多。但只要三姐笑嘻嘻地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在已经积满了灰尘的观音像下,三姐毕恭毕敬地磕了头。
她说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观音娘娘对她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不肯告诉我。但是她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菩萨一定会理解、一定不会怪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