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到了宣和这一代,已经基本上形成了固定的体系方式。
除了最基本的糊名以防作弊之外,还有“誊写”一法,来二次阻止舞弊案的发生。
科举的所谓誊写,就是在考生们答完卷子之后,会有专人来誊抄一遍,以保证字体与原本书写考生的不同。
这自然也是为了防止熟人作弊,毕竟,字迹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人在字迹或者某些角落的墨点之类做文章,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屏蔽掉。
最初下达这个法令的时候,很多考生是十分欣喜的。不单单是因为可以有效的阻止舞弊发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种方法,变相的给了考生们一个放松的空间,那就是:不必再苦练书法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在书法之道上有才华的。很多人,哪怕拿起笔来苦练一辈子,书法上的造诣依旧只是平平而已。许许多多的人便是吃了书法上的亏,即便是腹内才高八斗,也依旧无法高中。
这种事情,千年之后也是依旧的。人毕竟是视觉动物,一篇文章拿过来,第一眼看去,看的就是工整与否;第二眼再看,便是字迹如何。
字迹之于文章,就如同颜值之于人类。虽然读书人都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毕竟真正做到知行合一,是几近于圣人的高度了。
科举和后世的作文差不多,想要拿高分,先练字。如果字不好,就算是文章再怎么凤首猪肚豹尾,也不可能取得什么好名次。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也是所有以科举为目的的学子们,都最为清楚的“潜规则”。
正是因为如此,在最初宣布加上了这么一条“誊写”的规矩后,许许多多书法上不大好的士子们兴奋不已,而那些书法上颇有天资能力的士子们却又愤愤不平了。
这件事情闹了一段时间,朝廷上也辩论了一段时间,最终的结果,还是让那些不善于书道的士子们大失所望。
朝廷最终的意思是:书法还是要看的,毕竟以后要批阅公文,甚至写折子直达天听,要是书法上没有太好的造诣,别说当今天子了,就连同僚们看着公文也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所以,办法在于,该誊写的誊写,录取之后,再由几位官员联合审查,剔除掉那些字迹实在不堪入目的卷子。
于是乎,闹闹哄哄、热热闹闹一圈下来,该练字的还是得回去练字,该开心的依旧开心,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科举便是如此,不止书法字迹,长得太丑、不健全等都是不让参加,或者名次会被剔除的。至于种种原因,自然是为了让官家在看满朝官宦时看的舒爽,最起码,心情要好的……当然,这都是外话了。
知州、通判两位大人,都是科举一途走出来的人,书法上或许没有太高的造诣,但自然也是有着一定的才学的,为楚风指点评判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楚风隐隐愕然了一下,片刻后才回想起这句诗的出处,原来是南宋的诗人林升写的,如今怕是还没有出生,竟被自己盗用了。
来到宣和年间后,楚风也想过用记忆中的诗词震慑一番等等,可是真正去想,唐宋风、流到了宣和这个时候,也基本上被抒发的差不多了,唐宋八大家的诗词文章世人已周知,想要再捣腾出点东西来,并不是太过容易的事情。
至于南宋的诗词,大多是伤逝、炎凉的,若是这个时候拿出来用,实在与四下的境况不相合,除了挨揍之外,恐怕不会有其他的下场。
元曲、明清里的东西自然可以拿来用,但是一来楚风知道的并不多,二来,他也不是很希望在这种方向上展现太多的东西。毕竟腹内是草莽,偶尔吐出几句佳句也就罢了,毕竟纵观唐全诗、宋全词,很多人都是如此,一辈子只留下一首名作来而已。
只是,如果真的出手便是几篇惊世的诗词文章,表面上太过华丽了,腹内原本却空空如也的真实恐怕也会被人发觉的更加彻底了。虽然在这个年代徜徉的时间不算长,但楚风也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背地里的事情。代笔、抄袭,这都是无法避免的,只在于抄买的多少,与有没有人追究罢了。
什么样的程度就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是楚风所认同的价值观。
至于这一首《题临安邸》,在北宋未逝去之前说来,更像是歌功颂德的诗作,毕竟少了那一层哀叹与怒其不争的,诗的气韵上就要差上许多。美则美矣,只是少了那种悲愤慨叹,便成了一篇上佳却不极佳的诗作。
这样的层次,楚风借用而来,也算适度了。
于是谨遵了文端先生的话,楚风躬身施礼,微微一笑,转去旁边柜台旁磨墨。
另外几人是不会真的起身去细瞧的,便只坐在原地继续闲谈些琐事、旧故。倒是那周府事,谈笑间时不时的瞥向楚风,心里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