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昏睡的时候说梦话了”,苏应衡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他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但从她闷闷不乐的表情来看,不是什么愉快的隐私。
艾笙同他一起坐在落地窗前,身上披着厚厚的羊毛毯。这东西是冬天用的,不知道苏应衡从哪儿给她找出来的。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也照顾得一团糟。
她看着外面的夜色,嘴角带着一抹神魂相离的淡笑,“梦到我爸爸了”。
荀智渊的身体状况,方一白已经仔细把会诊结果与手术方案发到了他的邮箱里。苏应衡表情一滞,有点后悔说起这个话题。
艾笙接着说:“我曾经做过一件傻事,傻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她的目光变得虚无,回想起半年前,父亲生病,保外就医的申请仍旧被上面一压再压。她好不容易才能到监狱的医疗室去照顾他。
那时候父亲已经病得脸色铁青,艾笙很害怕他撑不下去,每过半个小时就要去摸一摸他脖子上的动脉。
那时已经快入冬,阴冷的屋子暗无天日,她恨不得替父亲受这份罪。
直到有一天,父亲的气色突然好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艾笙替自己刮了一遍胡子,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似的。
艾笙很高兴,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活过来似的。父亲说第二天想吃水果,艾笙当然应下了。
在她看来,只要还想吃东西,就是活下去的征兆。
第二天她买了很多水果,带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削果皮用,狱卒已经跟这个孝顺温和的女孩子混熟了,也不担心她有什么坏心思,没怎么检查就放她进去。
艾笙没料到父亲会趁着自己去厕所的时候,割开自己手上的动脉,若无其事地把鲜血淋漓的手臂藏在被子底下。
她记得那天他们还说了很多话,最后父亲撑不下去了,说想睡觉,艾笙便收拾好东西要离开。
如果不是这时候发现水果刀上残留着他忘记抹掉的血渍,说不定要等他血都流干,才会有人发现。
艾笙把下颌抵在屈起的膝盖上,眼眶里面成了涨潮的清溪。
“这世上做傻事的人多着呢,不缺人陪你”,苏应衡喃喃,不知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说完他就赶艾笙回去睡觉,“时间不早了”。
艾笙却摇了摇头,“你先睡吧,已经睡过一觉,不太困”。
“刚刚还看你眼泪汪汪打哈欠”,他正色戳穿她。
艾笙张了张嘴,嗫嚅道:“怕自己会做噩梦”。
苏应衡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守着你,噩梦不敢靠近”。
艾笙心里被这句话胀满了,心里的血液像是倒淌着的,魂魄颠倒了一样。
苏应衡拉她起来,把艾笙送回房间。
等洗漱完了,那道颀长身影却消失了,她脸上的笑容怔了一下,便听见走廊上传来讲电话的声音。
他语气公事公办,看来是和下属讲电话,带着一股淡淡的冷调子。
艾笙心里忽然就安定下来。
没一会儿,苏应衡就回来了。看她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在看,便轻轻把书本从她手里抽走。
“别费神了,躺到床上去”,苏应衡嘱咐到,脸上带着大家长的严肃表情。
“我要是才一两岁的话,会被你现在的表情吓哭”,艾笙调侃道。
苏应衡越来越发现艾笙不怕他,每每自己因为年长她一大截端出长辈的架子,便能被她轻言细语地化解。
明明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是那么的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