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手指摸两下?
这个问题让我僵住了。我如遭雷殛,失魂落魄地抱紧小背包坐下。再次思考了一个问题:
我难道真的要像新手妈妈一样为他擦屁股吗?那我也真的沦落到……
那孩子似乎已经完事了,站起来的响动将我的思考再次打断,我看他打算直接站起来的动作大惊失色:“给我就在那别动!”
他竟然听得懂“别动”这种短句,站到一半的身体就这么突然停下来了,很乖巧且配合地曲着膝盖半蹲。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担心会有比较不好形容的马赛克物体掉下来,条件反射性地拔腿就冲到了他的身边,掏开背包,一边挥舞着从里面拿出来的纸巾手帕,一边动作迅捷地掰开了他的两片臀瓣。
……
……
……
——
我干了。
我真的办到了。
在犹豫之前,我已经快速地做完了一整套以为自己还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敢下手的流程。
在拉着他的手一块冲洗的时候,我生无可恋地想到: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动作会这么熟稔呢……
之前还在犹豫,但真见到他有动作的时候,身体倒是比大脑更先一步发出了反应,简直是从脊椎处传来的习惯性反射般的信号……
我想敲他的脑袋,又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挺无辜的。手臂举起却又不知如何下手,终于没舍得打在他的额头上,在空中僵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他静悄悄地看着我的动作,眼睛又大又莹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过这样折腾一遭,这孩子的肠胃都已经空了,现在看上去好了很多,也不再继续吐下去了。虽然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早已吐无可吐的缘故……但至少事态已经好转,我觉得应该不是食物中毒。
之前是我反应太大导致杞人忧天了。但这样的话……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包里还有点腹泻药,治肠胃不适似乎也有些效果。如果抛开他食物中毒的可能性不谈,那些野果没有来得及洗,也可能是太凉了,或者单纯地让小孩稚嫩的消化系统无法承受,这家伙只是单纯地犯了肠胃炎也不一定。但不管怎么说总要靠运气地猜一猜,胃肠炎的话还能用药片治好,皆大欢喜的结局。
……唔,说起来这家伙既然已经死了这么多次,各式各样的死法应当都经历过了吧。他有试过得瘟疫而死去吗?
不然的话,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未免太熟练了,简直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瘟疫一样。
一旦得知自己开始上吐下泻,就明白已经是死神来敲门的前兆……那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和惨淡的脸色也是让我产生错误解读的原因之一,好似就要这么死去一般。
恐惧和恍然无措并不是作假的,那样灰败的脸色也不是作假的。
卫生保持得不干净、空气难以流通的地方总会爆发瘟疫,在那里的人们都会明白,平时的发烧脑热、上吐下泻都不算什么,只要是在“那一段”特殊时间段开始将吃的东西全部倒吐出来,那发生了什么不言而明。不过这一条件反射仅限于瘟疫时期,人们会为此警惕、害怕的也仅在病菌蔓延的这个期限内,之后自然会以平常心面对……这倒不错,可如果是因为瘟疫死过无数次的人呢?
这种问题,如果是有人听到或许会扭头笑出声:什么?世间怎么可能还会有死过无数次的人?——我要说,有的,他就在我的身边。
想想也很合理,谁知道他从前都在什么样的地方过日子?
不用思考也能明白,那定然不会是多么视野开阔的地方,因为他的体质问题,被人群所排斥是必然的事。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的地方只会让他更容易被发现和伤害,因此并不会躲在多么光鲜亮丽的地方成为人群恶意的目标,卫生环境自然不必说,连阳光是否能见到都存疑。
暗处与积水总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好搭档,我敢保证他一定不能保障自己的温饱,他本身可能连安身立命都很难做到,于是在那样的地方阴冷的地方必定无法保暖,终日躲避也一定不会有好好休息的机会。
吃食无法满足的情况下,遍地去随便找杂七杂八的食物果腹充饥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抵抗力不强,身体又那么单薄,蚊虫、老鼠肆虐横行,流浪的牲畜猫狗乱跑,不沾上病菌才奇怪。尸体腐烂的脓水、□□和皮脂也会成为可怖的感染源,但他唯一的好处是能死而复生,因此不会成为病菌的另一个培养皿……
只是病着死去,在活着感染、再度反复地得着急病迅速离世——恐怕在瘟疫消退之前,他都会拖着病体进行着为数一到三天的循环轮回吧。
正因此,他才会对上吐下泻有着那样快速迅捷又娴熟的反应,才会以为又要再次死期将近。死亡给了他经验,刻在记忆里与恐惧和苦痛一块并列的经验。
他对瘟疫的知识实在是太过了解了。
我盯着他头顶的发旋一边心想:莫非也知道排泄物会感染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