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给她主持公道呢?
没有的,全要靠自己消化,如果哭如果委屈那些职场上的“前辈”就又要说了——“这算什么啊”、“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脆弱”、“我们当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年轻人就是要学会主动吃亏”……巴拉巴拉。
不认同?那也没办法。
不想干可以走人,多的是需要这份工作的孩子,新鲜的韭菜永远割不完,不想被欺负就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小兔子不能一辈子都当小兔子,如果她真想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就必须长出獠牙,跟人家争跟人家抢,从吃草变成吃肉。
……可这个过程很痛苦也很丑陋。
优雅只属于那些天生就拥有资源的人,什么都没有的人想往前跑就只能连滚带爬——兔子长獠牙也不会很好看,现在的她只是无能狂怒,再过段日子跟人撕咬起来就会更显得面目可怖,哪有原本乖乖甜甜文文静静的样子可爱呢?
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对她感到一点陌生了。
“小熙,”他的声音好像有点迟疑,“……休息一下吧。”
“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也不要这么着急。”
“你还小,先回学校读书。”
“或者换一份工作?”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文化产业方面我家里也比较熟悉……”
——她怎么会接受呢?
不能依靠他的,否则她的努力还有什么价值?她要靠自己找到一份好工作乃至于在行业里拥有一席之地,赚到足够多的钱以后她就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自卑了,她可以坦坦荡荡地跟他一起去见他的父母,可以从从容容地跟他谈婚论嫁。
她也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迟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委屈里,只闷闷地说:“我不要。”
“我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做下去。”
“没道理小偷得意、被偷的人还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会成功的。”
她反复强调着,不知道是真的这么笃信还是仅仅在给自己洗脑打气。
“……我一定会成功的。”
然后她就继续闷头上班了。
陈晨和金裕的心理素质都很好、上班的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后者见到她的时候还能厚脸皮地笑着跟她打招呼;她表现冷淡他也不在意,转头就去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打得火热,尹孟熙低头做事的时候他已经把人都认全了,陈晨还因为这个实习生对她卖过好而对他更多几分青睐。
……真让人憋气。
被边缘化的感觉就像小火烧着的温水,刚开始感觉不明显、渐渐就一点一点升了温,后来她的创意在上会的时候通过了,组里人均欢欣雀跃却只有她一个人感觉更加委屈,这样的情绪一直累积到八月初录制正式开始。
实习生被分到的工作总是很麻烦很琐碎。
要去对接大量的海选参赛者,一一添加再拉群,反复提醒各种注意事项,再根据每个人报的录制日期意向做表格排程;布置场地、接嘉宾之类的体力活当然也是实习生的,基本上大清早开了短会后尹孟熙就要连轴转一天,就算一天结束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也会不断收到各种消息轰炸,可能是个别选手联系不上了、可能是待机室的哪块电子屏坏了、可能是哪位嘉宾的行程有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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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需要做调整……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
她真的很累,比之前在学校排戏和做挑战杯项目都累得多,身体的疲惫只是一方面,情绪上的压抑更严重,而他偏偏又不在她身边、唯一可以治愈的力量消失了,她感觉自己被不断地消耗着,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会感到一种麻木的痛苦。
那天更糟糕,她来了大姨妈、肚子一直疼,偏偏就赶上出外勤要去机场接几位乐手老师,他们飞机晚点她就在大厅里等了两个多小时,接到人以后又马不停蹄送他们去酒店,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大中午,A市的夏天少说有三十□□度,她就中暑了,伴着小腹时不时窜起来的腹痛难受得差点晕过去。
没力气再去挤地铁、于是干脆自己掏钱打车回了台里,一天的实习工资直接抵消,还倒赔十几块钱;脸色惨白地回到演播厅跟带教老师报备,陈晨却像看不出她不舒服似的、又安排她去后台给彩排的选手戴麦。
她去了,后台入口附近有一个半封闭的空间堆着一些备用的音响,她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拿出手机想给肖至打一个电话——她想听听他的声音、其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当然也不用他怎么哄她鼓励她,毕竟她也知道他不支持她做这份实习。
就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还在……
号码都拨到倒数第二位了、才想起现在他那边是凌晨两三点,地球的另一边就是这么遥远,不仅没有办法让她得到他的一个拥抱、甚至都没办法让她听到他的声音。
……还是算了。
晚上再打。
再坚持一下……
劝慰自己的话明明都说得好好的、可眼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她捂着肚子慢慢靠着大音响坐在地上,中暑带来的眩晕恶心还没有完全褪去,也许那个点就是她这个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坚强余额不足、没法支撑她从黑暗的角落走出去面对别人。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