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起来吧。”太上皇亲自将他扶起来了,他长叹口气,感慨道:“你皇祖父昔年,是太相信我与隐太子建成的兄弟之情了,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你呢,是太不相信景康与景宣了。”
他温和的拍了拍儿子的肩,道:“他们都是好孩子,该怎么做,会有分寸的。”
……
其年九月初六,上降旨,以皇太子病重静养为由,令退居秦王,享五倍王爵俸禄,礼同皇太子,册长女渭河公主为皇太女,通传天下,明正嗣统。
册立皇太女,为这个天下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但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李政年少时征战四方,震慑朝野,大权在握,少有人能反抗他的决定,即便有些历经几朝的老臣,在太上皇出面表示赞同之后,也退缩回去,对此表示了默许。
景康原先病重,甚至起不得床,后来略好了些,才被送回长安静养,宗室对皇帝册立皇太女一事,显然是不情愿的,很有些人特意到秦王府中去走了一遭,希望他能对此表示反对。
“皇太女是我的胞姐,母亲早逝,姐姐便如同我的母亲,诸位来说这等诛心之论,是想离间天家骨肉吗?”
景康训斥了来人,又令将登门之人的名姓报到宫中去,皇帝的处置来的有快又狠,前去的几家尽数削爵,登门者处死,如此铁腕之下,再没有人敢说二话。
景宣听闻此事之后,当晚便去秦王府中探望,她惯来果毅刚决,到了这时,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景康,我……”
景康的身体还是不好,面色也有些惨淡,却向姐姐微微一笑,颤抖着伸出了小指。
这原是他们小时候最常玩的游戏,母亲去世后姐弟俩彼此照顾,多年来的深厚感情,当然不是假的。
景宣见状笑了,同样伸了小指过去,同弟弟勾了勾。
……
大朝议原是一年之中,朝廷最隆重的典仪,也是景宣做皇太女之后,第一次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想要挑些毛病,找出些缺憾,然而最后的结果,却令人失望了。
年轻的皇太女衣九章华服,束革带,附金钩暐,佩瑜玉双佩,朱组大绶,神情端凝,气度凛然,眉宇间的神情,像极了高座之上的皇帝,丹凤眼目光流转间,威慑十足。
而接下来的朝臣面奏,新晋的皇太女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生疏与不解,即便是经年的老臣与诸位宰辅,也是暗自点头。
帝国传续不过三代,比起八百年周、四百年汉,还太过年轻了,盛世雍容,民风开放,对于一位年轻且有才干的皇太女,许多人也表示了赞同与理解。
与此同时,也有人在想,将来皇太女登基,子嗣之事如何?后宫又该如何?
李政知道朝臣们会有议论,却也没有往心里去,正如太上皇所说的那样,他似乎太轻看那姐弟俩之间的感情了,景宣做了皇太女,景康也的确没有不满,反倒能够理解。
更好的消息还在后边,等到了第二年秋天,景康已经能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了。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转变,御医也讲,这样发展下去,再过一年,秦王的身体应当就能恢复。
对于此事,最高兴的反倒是景宣。
“那可太好了,”她道:“景康你不知道,父皇在你面前什么都不说,私底下总是同我念叨,着实忧心你,也就是看我是小辈,不好丢脸,在阿翁面前,不知道有没有掉眼泪呢。”
太上皇颔首,表示赞同:“掉了掉了,哭过好几次。”
李政有些窘迫,却还是笑了,揉了揉儿子的头,欣慰道:“平安就好。”
景宣也叮嘱道:“早些成婚,生下孩子才好,我可不想生孩子。”
景康笑着一一应了:“好。”
……
景宣被册封为皇太女的第五年,李政宣布退位。
太上皇很不高兴:“大安宫已经很挤了,你不要搬过去,到别处去住。”
李政道:“儿子去跟您作伴,不好吗?”
“不好,”太上皇断然拒绝:“还有,你退位做了太上皇,别人该怎么称呼我?老太上皇?”
李政想了想,道:“这也不错。”
太上皇想拿拐棍儿打他,但毕竟上了年纪,气喘吁吁的转了几圈,也没能如愿。
李政慢慢的从门口蠕动回去,道:“我真觉得老太上皇不错。”
太上皇怒吼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