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由于与京城一样地少人多,不少人都只能赁屋而居,或者住在客邸。而三桥一带本来就客邸甚多,加上又连着几大瓦舍,例如大瓦、北瓦。于是这一带住着不少勾栏艺人与路歧人,时有路岐人就在这三桥临街打个野呵。亦有勾栏艺人归家之时,兴致来了,就地起舞做戏。于是那般热闹与喧哗,不言而喻。
钟承止与成渊回到‘山雨来’,进门时,钟承止注意到了一楼一侧墙上的题壁诗,走过去颇有兴趣地逐篇观看,便干脆叫了景曲与卫书水到一楼来吃晚饭。
这山雨来也是一家大客栈,题壁诗中不乏佳作。有“暖风熏得游人醉”这般借景喻事的,也有“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如此直述心情的。凡是能读点意思出来的,周围和诗的也甚众。
钟承止找了张离题壁近的桌子吃饭,抱着碗不住地往这墙上瞅,然后看到边角有首小打油诗:
西湖柳压岸,勾栏夜不还。
美酒朝饮醉,青楼红樱唅。
世间乐无穷,与你又何干。
若妄人上人,终需把神参。
这种欠揍的打油诗,虽然在角落不起眼,但居然周围有好几首和诗表示赞同,落款着某某几月几日住的哪号房。钟承止歪着头笑了一下,放下碗,去找掌柜要了笔墨,走到这打油诗旁边也和了一首:
琼楼空浮渺,阆苑寂云芳,
光露满心腹,思海足万丈。
都言神仙好,却惦红尘汤,
若求必能应,何需凡世香。
落款为:量你办不到。
钟承止写完站在题壁旁,把所有题壁诗都好好看了一遍,才还了笔墨,又坐回去吃饭。
其他几人都已经吃完饭点着茶,成渊看钟承止好像不单只是有兴趣读读诗,便问道:
“怎么了?快些吃,菜要凉了。”
钟承止拿起筷子笑了笑:“发现点有趣的事。”
成渊转过头看了看题壁诗又转回来:“何事?”
钟承止一边夹菜一边回:“还不确定,一会陪我去这三桥一带的客栈客邸逐家走走。”
钟承止也没喝酒,迅速就吃完饭,直接出门去。成渊、景曲与卫书水全都跟着。如此这般,三个大块头,尤其有一对门神似的景曲与卫书水。钟承止挨家客栈一个个钻,进去就往题壁走,每进一家就把厅堂里的人吓得够呛。不过倒是没人敢拦着。
转了差不多二十来家,钟承止就往回走了,一边走一边向成渊问道:
“你熟悉那些后起的武林门派吗?例如一川派。”
成渊摇摇头:“现在这些大小门派多如牛毛,想全弄清楚是不可能之事。不过一些影响较大的,还是略有所知。有些门派的门人,还在刑部挂着案子,案子大的,便会查一查门派的情况。一川派已经有十来年了,近几年声势特别浩大,据他们自己的口号可是要压过扶山派。”
“呵呵。”钟承止笑着也摇摇头,“这该如何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成渊笑笑,继续说:“这些后起门派,是不可能如幽冥门派有着千百年的家底,占着一方土地,或有人供奉。若要生计,他们要么得渗入各种行业,要么就有金主支持。而一川派两者兼而有之,所以在民间的知名度确实不次扶山派。”
“如此来说,实际上就是更类似于帮,而不是派。那日披靡擂台,我看那赵丸丸与她师兄,功法路数比较杂糅,并没有很特别之处。”
“对,虽说都号称有着自家独门功法。”成渊转头看着钟承止,“给你看就是些小孩子玩意。”
“你说,这些门派与漕帮是如何关系?”钟承止回问,然后转而望向卫书水,“你说呢?”
成渊摸着下巴想了想:“感觉漕帮经常会吸纳一些武林门派的门人?”说罢也看向卫书水。
“我在清帮呆的时日亦不算久,所言可能有所偏颇。”卫书水转头回答道:
“在我看来,‘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如今国泰民安,习武之人想靠仕途出人头地是相当困难之事。加之即便参加武举,也要考兵法策略。大多武人空有功夫却并不懂兵策,而且武艺能攀上高峰之人如不是幽冥门派,便寥寥无几。那这些人眼界就只能局限于民间江湖。于是不管是图名还是图利,最好的方式也就是在大帮派之中混份差事。而现在哪个民间门派真正势力与实力能与漕运三帮相比?即便是一川派实际也是被漕帮所雇佣,其他的小门小派的门徒,能进漕帮做个管事便是乐事,总好过当个寻常镖师或沦为打手。”
钟承止听了便回:“实际也就是若要从文,便好好进乡学读书。若要从武,便进个门派学武。然后再各自出来凭本事混饭吃。”
卫书水点点头:“江湖是人叫出来的,实际大多人奔波的无非是生计与名利。”
几人聊着已经回到了风雨来,此时天色已黑,但客栈里仍然进进出出走动着不少住客。钟承止感觉与一抹桃花馨香擦肩而过。
钟承止又走到题壁旁看了看,同时还在继续刚才的对话:
“清帮请水中花镜中月花了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