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霁渊和郑时朗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看郑科长这几天养病也没胃口,那么多菜倒是浪费了。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吃两口。”秦霁渊这话特地说给外头的人听,顺理成章地把自己人留在了房间里。两个人把计划细细交代一遍,又对几个关键环节进行了讨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假死不成可就只有真死了。秦霁渊不过嘴上说说,打心底里不想真和郑时朗到阴曹地府相会。他觉得和郑时朗相处的日子还远不够长,他太贪心,不愿早早收场。
事情都安排妥当,等到两个人又再次各自躺到床上消磨时间,才感觉出一些疲惫与担忧来。不成功便成仁的事风险再低还是惹人忧心。还好秦霁渊是个乐观主义者,读出一点空气中的沉重就开始和郑时朗扯些有的没的。他不乐意在开始前就渲染失败的氛围。
“郑主编什么时候能好全啊,不会等我们都回家了还是没办法……我可等不了。”
郑时朗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朝他笑笑:“我也不知道,要不我这几天和我的身体商量一下,让它好快点?秦少爷这才照顾我多久就厌倦了,要是我真废了,怎么吃得起这一辈子的苦呢。”
“又说这种话,占我便宜占上瘾了是吧。郑主编那么想要我多照顾你两天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诅咒自己,多难听。”照顾人的事秦霁渊很少干,他没什么人可以照顾。月缘的生活自然有人打点,轮不到他操心。先前是刘生在照顾他,后来变成姜鹤,再后来是郑时朗,他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现在真要他照顾起人来,才知道生活琐碎,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喜欢。为了一个人忙前忙后只是为搏他一笑,除此之外只为自己一点愧疚,长年累月下来,再多爱意都要熬化了。郑时朗的担心不无道理,与其拖累他一辈子,徒增他烦恼,最后相看两厌,不如在前一个路口就分别,还能留得些美好回忆。
秦霁渊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事不发生。他无端觉得郑时朗运气不错,说不定是天选之子,不会折在这里。那么多次濒死都能挺过来,没道理这次不行。他忽略了一生中遇见这么多次濒死的状况本来就是郑时朗的不幸,他还以为郑时朗一直太幸运,虽磕磕绊绊也还是走到今天。
郑时朗面对他只有淡然的笑意,今后如何,他没那么在乎。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郑时朗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
有时候担心分明多余还是担心,鬼门关前走一遭纵然还魂还是心有余悸。郑时朗哪有那么严重的伤,两个人却都已经为此沉默数次。
某一天,星期几秦霁渊记不清,随着第一声爆炸声从厨房传来,他们的计划正式开始。爆炸声会先在石处长房间周围响起,郑时朗则前去营救石处长,在逃生路上“不巧”遇见秦霁渊靠在门框挡住去路。这时候要放一些狠话,好叫石处长知道这炸弹是他秦霁渊埋的,目的是让这里除了自己的所有人都和这房子一起湮灭。再然后郑时朗和他该有一场打斗,无需太激烈,只要破开围困并将秦霁渊甩进某个房间里再用东西挡住房门便可带着石处长逃命去。随着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秦霁渊”这个名字就该死在烟火里。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困在房里出不来,最后只得葬身火海,做了炮灰。这可都是你韩道全的心腹石归亲眼所见,这条命都是被郑时朗所救,没道理再处置郑时朗。更何况秦霁渊已经死了,他要的一死一生已经实现,再追究下去反而不好,想弄死郑时朗,恐怕只能另寻他法。
这事不算复杂,石归一个总务处处长,看见炸弹胆就已经破了,哪还有心思管这其中有没有逻辑错误。只知道自己逃出来了,秦霁渊死了,就这么回事。后头韩道全还命人去废墟里翻了许久,翻出一具和秦霁渊身形差不多的焦尸,身上的金银首饰还没摘,足以判定就是秦霁渊了,除了他没人会在身上带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加之没人看见秦霁渊模样的人逃出来,基本可以断定他已经折在里面。
秦霁渊呢,被关在房里没两分钟就被同志救出来了,从第一个爆炸的位置拖了个与自己身形相近的焦尸丢进房里。再把身上各种项链耳钉往焦尸身上戴,独独留下了一枚戒指,和郑时朗一对的那款。别的首饰他不心疼,这个有特殊意义,无论如何丢不得。自己往脸上抹了几把灰,换了身衣服从后门逃了。太久不见天日,之前从未想到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时自己已经是死人了,秦霁渊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当死人真好啊。
郑时朗没跟着石归去见韩道全,自己往村上家去。等韩道全得知这个消息,郑时朗早已经在村上家里坐定。韩道全再寻机会弄死他的设想已经宣告结束,村上怎么可能任他一个小小主任骑到自己身上,当然是想尽办法把他弄下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韩道全再不能掀起一点风浪。
郑时朗和村上交谈时特意支开了村上杏子,毕竟自己的伤着实可怖,和村上说说没关系,到底不好吓到女孩子。但郑时朗疑心杏子还是听到了,因为过了没两天就有消息说韩道全一家惨遭灭门,死相各有不同,都是按着中国古代刑罚来的。独独剩了一个韩道全,被削去手足,挖去眼睛,灌聋灌哑,装在木桶里。吃不到东西,再过最多一天他也要往生去了。这不是村上的手笔,倒是熟悉得让人生恨。
一切尘埃落定,终于再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