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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火的操作难度不是一般大。他们都是不抽烟的人,身旁确实没有打火工具。这房子也不是说烧就能烧干净的,没有汽油煤油,恐怕刚有个小火苗就要被扑灭了。眼见着这条路被堵死,两个人不得不继续沉思。
这个方向是对的,再往这方面想,秦霁渊很快想到另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之前安原自己弄了几个小定时炸弹,因为尺寸和精细度的问题没办法量产,他也只做出几个。外观做得很像日用品,我混在行李里带进来了。”
点火不成,干脆全部炸个干净,粉身碎骨也不失为一种蒙混过关的好条件。
“威力怎么样?”
“安原说威力不大,毕竟尺寸限制在那里,一个炸弹能炸掉一个房间就差不多了。”
郑时朗对这里的地形不算了解,大概估计出一个数字。他问秦霁渊炸弹的数量,得到的答案不算理想。
“这里炸不干净。”这是他的结论。
“如果动机只是想逃走的话,换做你应该也不会炸掉整个房子吧。我打算做出点动静让自己逃跑,所以炸掉了关键位置,可惜计划不周,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个逻辑链还算合理,你怎么看?”
“不是你,是我。”郑时朗纠正这个关键错误,“还算糊弄得过去,如果有人在旁边有意引导的话。”
需要人有意引导,意味着他们不可能全靠假死脱身。两个人一起死虽然遂了韩道全的愿,可疑点太大,以韩道全的个性,通缉令要从街头贴到巷尾,还要牵连许多无辜人,他们今后估计没法再踏上上海这片土地了。
“没说错,这次死的人必须是我,郑主编再怎么反对也没用。”秦霁渊一边说一边查看郑时朗的伤势。他把郑时朗身上一圈圈的绷带解下来,再换上新的。苦刑总要留点教训,伤口非一朝一夕可以愈合,恐怕愈合了也得留下些可怖的疤痕。郑时朗的胸膛不缺这两道伤痕,他自己不在意,秦霁渊看着却总觉得扎眼:“终于轮到我死一次,能看到郑主编为我伤心的样子,也算一件乐事。”
“别开玩笑了。你有家庭有亲戚朋友,牵挂太多,人一死难免牵扯出不少麻烦事。我……我没有这种顾虑,显然我更适合。”郑时朗差点说自己已经无父无母,也无什么亲戚朋友,早无牵挂,别说是假死,就算真死也可以释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绕过十万八千里的百转愁肠,变成一句单薄的“我没有这种顾虑”。
“都说了你再怎么反对也没用。要你留下来自有原因。你和村上其井一条绳上的,韩道全针对你就是针对村上其井。现在他是趁着村上还没注意,打算先把你解决。你出去之后直奔村上家去,该添油加醋说点什么你自己把控,韩道全这个老狐貍不愁没有人去收拾,日本人的势力够他喝一壶了。我后面的这个国民党特务最近有些情况,恐怕自身难保,更遑论保住我,纵然我活下来,韩道全也不能轻易放过我。你经此事,必能更好地取得村上的信任,说不准还真能因祸得福深入敌营,打入敌人的内部就看你了。退一万步说,活下来的那个人还要忽悠忽悠韩道全呢,我一向不擅长这个,还是你更有优势。”
秦霁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郑时朗终于无话可说。到底还是上级,运筹帷幄的技术差不到哪去,这一事就看得出他想问题想得甚至比郑时朗还透彻一些。解决了人选和方式问题,下一个问题就摆在面前了。
郑时朗:“炸弹怎么安装?我们都不是自由身,打晕守卫再行动动静太大。”
没有同志接应,悄无声息地安装好炸弹简直是异想天开。这个关键步骤卡死一整个计划,就在二人决定换一个方向重新思考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门外的人叩门:“秦处长,郑科长,用午餐了。”
是来送饭的人。他们现在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进房间里,吃得还算不错,毕竟保不准哪一餐就是断头饭了,韩道全还是有点人性化考虑在其中的。两个人讨论得激烈,一时没注意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中午。郑时朗忙从秦霁渊身上撑起来,从他的床上跳回自己床上,动作太急,只来得及别扭地趴在床上,颇为狼狈。
尘埃落定
来人把饭菜放到桌上,看见郑时朗这副样子颇有些尴尬。所幸郑时朗很快调整过来,依然板着一张脸,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秦霁渊的目光落在今天的饭菜上。他突然觉得这个送菜的人很眼熟,于是多问了一嘴:“今天的豆腐看着不错,自己做的还是外头买的?”
那人挠挠头:“回秦处长,外头买的。”
秦霁渊夹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他对吃饭没什么顾虑,韩道全要是想毒死他们早就动手了,既然还让他们活到今天,就不会在饭菜里动手脚。他差点下意识往郑时朗碗里夹一块,两个人同居太久,这些动作都已经做成习惯。还好及时克制住了,他现在的人设可是巴不得把对方碗给掀了,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馅。
“味道不错,哪里买的?”秦霁渊继续追问。
“王记药铺旁边那家,做很久了,老字号,生意很好呢。”
话说到这里,郑时朗突然抬头打量起来人。纵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暗号,他也很清楚,王记药铺旁边根本没有什么卖豆腐的老字号。
秦霁渊心中已了然。这就是他们曾经定过的暗号,已经有同志混入这里了。这下刚才还忧心的事迎刃而解了,由这个同志提前布置,把炸弹安装好,先前的计划便完全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