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姓柳,不姓姚。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嘴上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兄,”在他面前,静仪长公主收了倨傲之态,有些委屈:“你竟看着她欺负我吗?”
圣上则道:“若不是你先出言挑衅,她怎么会动手?”
“我听别人说皇兄被她迷了心窍,此前还不信,”静仪长公主哼了一声:“这会儿来看,竟是真的了。”
“哦?”圣上微微挑眉:“听谁说的?”
静仪长公主当然不至于说出来,只是低声哭道:“皇兄,我们才是至亲,你为什么不帮我?她欺负我,将我烫伤,你都看不见吗?”
圣上叹口气,道:“你在贵妃面前,也是这等姿态吗?”
静仪长公主一滞,目光怨愤起来。
圣上见她如此,便摆摆手,示意其余人退下,内殿只留他与静仪长公主,以及宁海总管三人。
“她是贵妃,身份不比你低,朕不是要你卑躬屈膝,但你总要给她相应的敬重,叫一声皇嫂。”
“你们在承明殿生了口角,朕也听说了,归根结底,朕与她之间,终究是朕对不住她,而非她欠朕,你们若是相处不来,只管避开就是,如同今日这样生事,朕却不准。”
圣上不是爱说话的性情,能对着人语重心长说这么多,已经足够罕见,静仪长公主知道他不希望自己再闹下去,心中难免不忿:“说到底,皇兄只是护着她罢了,皇嫂?不过是一个妾。”
“你这个脾气,真该改一改,”圣上听得蹙眉,随即道:“你怎么知道,她做不得你皇嫂?”
静仪长公主先是一怔,随即惊诧:“怎么,皇兄还真打算扶正她?”
她面露骇然,神情几转:“这如何使得!”
“这就是朕自己的事情了,你不要多管,”圣上看她脸颊伤的有点重,毕竟心疼:“在宫里歇两日,将养好了再出宫吧,还有……”
他缓缓道:“离贤妃远一点。”
宫宴这事儿闹得不算小,即使被贤妃暂且压住,却也堵不住一众命妇的嘴,然而终究顾忌皇家颜面,倒也没生出什么传言来。
自然,这就是后话了。
锦书今日早早起身梳妆,又同命妇们说了会儿话,委实有些伤神,午间歇了两个时辰,方才悠悠转醒。
圣上正在床边守着,见她睁眼,亲自取了温水与她用,等她披衣下床,方才抚了抚她肚子,道:“孩子还好吗?”
锦书看他一眼,神情无波无澜:“好得很。”
“静仪那个脾气,也不是一日两日,你别理会就是,”一头是胞妹,另一头是心爱的女子,圣上有意劝和:“今日是她不好,朕已经说过她,你也亲自出了气,今晚朕设宴,你们见一见,说说话?”
静仪长公主不蠢,听圣上提过那句“皇嫂”,心中便有几分计较,虽然依旧不喜锦书,却也不想同她闹的太僵,已有修好之意。
锦书正懒洋洋梳头,听他出言,也没细思,直言道:“不见。”
“有朕在,她不会再说什么的,”圣上顿了一顿,又道:“就当是给朕几分情面,好不好?”
“说不见,就不见,谁的面子也不成,”锦书松松挽了头发,看也不看圣上神情:“脸都撕破了,再去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我觉得膈应。”
圣上到她身后去,轻轻扶住她肩,没有说话,但神情微带恳求。
“我累了,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锦书瞧着镜中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圣上乐意见谁是圣上自己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懒得管,自便吧。”
圣上叹口气,没有再说别的。
等他走了,陈嬷嬷方才道:“娘娘,有时候,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是一件好事。”
“嬷嬷,”锦书看着镜中自己,道:“我太累了。”
“我也是人,也会觉得很辛苦,”她平静道:“有时候,觉得自己活得像只蝼蚁,对谁都得小心,挺没意思的。”
“世间之大,我所在意的,不过是几个人,”锦书也不遮掩,淡然道:“承安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两个弟弟都已经长成,没了挂念,即便现在死了,我也无憾。”
“能为他们做的,我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