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去时,梁稚手掌无力地撑住靠背,害怕这时候有人出来,因为心惊胆战,五感反而极度放大,那样一种充盈感简直不可思议,不敢出声,于是只好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楼问津连哼没有哼一声,搂她的腰,借一点力,使她迅速起落。
十八岁那年,梁稚收到这一部车,特意开到门口炫耀,沈惟慈问她,拿到新车以后,最想去哪里?
梁稚扬起下巴,说自然是去参加毕业派对,车一个英俊的男同学回家。
说话时,她拿余光去瞧另一边站着的楼问津,他那副冷淡的表情,实在叫她心烦。
现在,她知道他都是装的,否则此刻不会报复一般的,这样凶狠,丝毫不听她的求饶。到最后她直接哭出来,伏在楼问津哑声地说:“我错了。”
楼问津温柔吻去她眼角的眼泪,“知道错了就好。我原谅你了。”
若非实在没有力气,她非得再狠狠咬他一口不可,什么态度,真叫人生气。
进屋以后,两人直接上楼,赶着去换衣服。
兰姨端着盘子经过了楼梯,“阿九?你们不吃饭啊?”
“热,换身衣服就下来。”梁稚抬头碰一碰自己的面颊,仍然烫得令人心惊。
婚礼仍在东家酒店举行。
宴会负责人仍是当年那一位,收到预订要求非常惊讶,没想到结婚这种事,还能有回头客。
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婚礼当日仍然手忙脚乱,梁稚记得上一次自己分明毫无紧张之感。
所幸伴娘林淑真比谁都敬业,一张日程表严谨得几如她每每高分的功课,有她坐镇,没有出一点差错。
相差无几的流程,但因为心境天差地别,便觉得从前种种,譬如隔世。
兰姨来通报,说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梁稚不由屏住呼吸,没过多久,对开的两扇门被拉开,她看见楼问津的身影出现在了镜中。
她徐徐起身回头望去,那一身浅灰西装穿在他身上,实在的皎月生辉。
而她穿着妈妈留下的那一身凤褂,金错银镂,游龙戏凤。
楼问津与她对视一眼,不知是否错觉,她望见他眼里有水雾隐约。
撒红包的仍是宝星,楼问津举了花束在她头顶,挡住纷如雨下的礼花与彩片,车门拉开,梁稚一倾身上了车,楼问津在她身旁坐定,扣上车门。
梁稚转头去看车窗,因为实在忍不住笑,要叫楼问津看见,他一定又要得意。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楼问津捉住,捏在了他手里。此刻她才知他掌心有汗。
用以化妆整备的酒店套房仍是视野最好的那一间,只不过这回是新郎与新娘共用。
梁稚脱下裙褂,预备换上晨袍,修改妆发。楼问津也正将这第一身西装脱去。
化妆师在门外待命。楼问津换上第二套衣服的衬衫,扣好了那两粒变石的宝石袖扣,从衣帽间出来,看见了坐在化妆镜前的人。
他走过去背靠化妆台,低头去看,一张脸漂亮得毫无瑕疵,反而生出一些距离感,他低头,抬手轻按她的下巴,使她把脸仰起来。
他低下头去,故意吻花了她的口红。
梁稚往镜子里看一眼,发现他的险恶用心,将要去踢他时,他已取过一张纸巾,一面擦着嘴唇,一面施施然地退开了。
今日婚礼场面盛大,宾客却并不算多,那些应酬性质的,都不在邀请之列。
一眼望去,都是熟识之人,一应的笑容,满含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