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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打断他。于是房间里的寂静延续着。
托马斯和玛莎·韦恩死于一个极寒的冬夜,犯罪巷里闪着寒光的珍珠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行凶者自此取代蝙蝠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走上寻常富家子弟的老路,私立学校镀金,日常用酒精和派对麻痹自己。阿尔弗雷德在战争初始时辞职离开,他们不欢而散,即使是之前他们也总争吵不休。
但他是他父母的儿子,战争加剧了贫富差距,即使他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他没法眼睁睁看着这座父母投入无数心血建设的城市随着战线不断拉长变得千疮百孔。没有人应该他身上的事,无论是在哪种情境下。他成立了“玛莎之家”和许多其他救助基金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哥谭的秩序稳定下来,她和她的民众都在恢复,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哥谭的港口成为怪兽的直接登陆点。联邦政府切断了进出哥谭的所有通道,他尽可能多地将普通人转移出去,但有更多的人被困在变成一片孤岛的城市里。该憎恨的是怪兽不错,但政府也犯下了战争罪,只是罪证和哥谭一并在地壳运动中消失。
他先是恨这座城市,然后他学会了爱那里的人和物,到最后,他爱的与恨的都堕入深海。
经此一战,阿尔弗雷德和他都失去了重要的人,但他们找回了对方。猎人学院里他学会所有能与怪兽抗衡的纸上功夫,说客的生涯让他也学会了与政府和机构组织博弈的手段。他不是没想过成为驾驶员,以他的训练和模拟成绩被分配机甲是顺理成章,但他无法承受在一次次通感中被反复提醒他所失去的,这些记忆偏安一隅在他不安稳的梦境里就够了。
可机甲升级迭代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怪兽攻击频率和危险等级的增长,“猎人计划”的推进一年比一年艰难,最后,它也被抹去、在官方层面不复存在了。
他对创伤的应对机制再一次被证明没有意义。因此他又回到原点,以为自己从最开始令父母的命运不同就能带着未来改变。他现在有能力了,不是吗?
“星群重铸者”两边臂膀上的等离子加农炮分别装配三百发子弹,只需要一排五十次的连发,凶手连同周围十平方公里就可以被夷为平地。于是机甲在关闭电源的情况下移动起来了——也许是错误警报,谁知道呢?武器系统也启动了,加农炮开始充能——也是电路故障?我们不会知道了。我刚好将他拽出梦境,香港基地也从遭受重创的可能性中扯出来了。
不会再发生了,瑟茜,相信我。我听到他的所思所想。
好的。
不要和我讲道理,求你了。他的肩膀随着啜泣耸动。
好的。
不要离开我。他又要求道。
好的。我信守了诺言,直到最后。
*
我的阿拉斯加之行以一场露天演讲结束。现场不乏媒体记者和军政高层,时值怪兽威胁解除的十周年庆典,我作为退役驾驶员发表的感言可以被写进一篇花团锦簇的纪念文章中,他们也的确广泛援引了我的讲稿,只是在其他风格的评论文章中。
首先,我回忆起青年时期在这里度过的日夜,物是人非,不变的是依然坚守在学院基地的人们,对在场所有人的付出表示衷心感谢时引起了一片持续很久的喝彩欢呼;我又提起战争最后的反攻时期,我们只剩香港基地,物资供给都难以跟上,就像现在这座更多发挥学院功能的基地在课程和经费上日益缩水——我从这儿话锋一转——不同的是,我们那时怀有的希望任谁都夺不走;铺垫到这里,我也可以提起现在有人在肆意践踏卡拉等人的遗产,在我们不受外部威胁时,企图将我们从内部再次分裂。闪光灯和快门声就集中在这段响起,现场的喧哗只一会儿就消失了,这是目标明确而程度严重的指控,听众都在等待我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我说,谢谢你们的时间,这就是我演讲的全部。
登上停靠在一旁等待的直升飞机前,我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赛琳娜,四目相对,她缓缓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柴郡猫的笑容。我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遍体生暖,把地面上将消息和照片迅速传送回报社总部的人们通通丢下,启程回家。
报道被争先恐后地发表,我还在三千米的高空,因此迪克的电话首当其冲被打爆了。
眼下,他的额头和手臂上青筋毕露,领带散乱不必说,衬衫的前后也严重汗湿,他在我的公寓暴跳如雷像个恶作剧盒子里的弹簧小人,他说的东西不无道理:“语言的艺术在于微妙和似是而非,这不需要我再培训你!哪怕战争时我们节节败退,人们都对强硬派拒而远之,别忘了,连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都要先摘下制服上的徽章,不再是系统中的一员后他才能在香港单干!”
“几名前怪兽研究人员最近加入了奥斯瓦尔德的团队,无论他意欲何为,这都代表不是好事。我们委曲求全,只顾取得政治斗争上的胜利而忘记了最开始参选的目的——让哥谭不再在任何情况下被大人物轻易掌控、陷于无助——这也不是布鲁斯想看到的。”
他发出重重的鼻音:“布鲁斯、布鲁斯……呵!又是他!你接过他的理想,好的,没人规定这玩意儿不能继承;你玩弄政治,好的,这是你达到目的的必要手段——但是该死的!你想要拯救一个鬼魂!而你知道么,这还不是你做过最愚蠢的事,你竟然认为可以改变这座城市!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你搬出来布鲁斯究竟是真的在意还是为了让自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