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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现在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用绳索和洞中残留的一些铠甲残片,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他将绳索绑在身上,拖着艾山走。
残片与岩石发出刺耳的声音,李晟却闻所未闻,他入迷地看着山体上的壁画。
壁画上的故事似乎就是从墓口处的陶俑壁画上,金圣王子与广灵帝在京都相遇之时开始的。壁画上的金圣王子意气风发,他来到梁国后,才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的他,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他与广灵帝一起把酒言欢,广灵帝特意为他广开宴席。在酒宴上,两国表面上看起来和乐融融,金圣王子手执金杯,对着广灵帝言笑晏晏。
但欢笑之下仍有波涛汹涌,金圣王子的手下们面色不善地看着梁朝大臣。虽然是壁画,但李晟仍旧能看到他们眼神中的狠戾。
他拖着艾山继续往前走,壁画一一展现在眼前。接下来的开展,倒是让李晟有些意外,金圣王子不顾属下的劝阻,他执意留在了梁朝。他住在广灵帝华丽的宫殿当中,每日与皇帝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李晟看得出来,画上的金圣王子非常开心,他忘记了自己的国家和子民,在梁朝生活得自由自在。
但好景不长,某一日,外族来犯,敌人来势汹汹,梁朝岌岌可危,广灵帝想要御驾亲征。金圣王子劝阻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广灵帝奔赴战场。壁画上,那个身穿玄色衮服的帝王,手执长剑,站在战车之上,睥睨疆场,不可一世。他身旁簇拥着数不尽的信众和士兵,金圣王子远远地看着被众星拱月的那人,伸手仿佛想要挽留。但之余他一人角落里,无人在意。
金圣王子知道广灵帝此去凶多吉少,他乘着最快的马,日夜兼程赶回自己的部族,想要寻求帮助。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离开部族太久,他的子民和勇士们已经不再信任他,而是转投另一个首领的麾下。那些昔日追随他的勇士们也都遭到了放逐,金圣王子既悔恨又羞惭,他想方设法,历经千辛万苦,将老部下一一寻回。
新王是一个残酷的统治者,他严刑峻法,压迫百姓,人们哀声怨道久矣。金圣王子带领部下归来,推翻了新王的统治,重掌权柄。
重归王位后的金圣王子,丝毫没有停留,他带着军队,马不停蹄地奔向疆场,但他还是迟来了一步。画上一片血红,杀人盈野,四海渊黑,但唯独不见广灵帝的身影。
看到这里李晟微微皱眉,汉人历来有记史的习惯,尤其是一个国家的兴衰灭亡,像广灵帝这样的皇帝,史书上绝对不会对他的死语焉不详。若广灵帝真是战死,为何史书没有记载,只用寥寥数笔说;“帝下落不明”。
艾山也疑惑道:“这上面画的是金圣王子吗?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李晟没有回答他,而是拖着艾山继续往前走。转瞬即逝间,金圣王子已经找到了战死的广灵帝。他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有为挚友的死伤心落泪,而是将广灵帝的尸身带在身边,千里迢迢带回了自己的部族。
画上的金圣王子将广灵帝的棺椁抬回部族,他们一行人来到一个山洞前,洞口一片漆黑,仿佛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洞内是几条蜿蜒修长的黑影,宛若游龙盘旋着,狰狞可怖。画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扭曲,鲜红的口舌和漆黑的眉眼扭曲着,画上人的恐惧肉眼可见,他们几欲从画中逃出。
李晟皱着眉继续看,但壁画在这里戛然而止。他想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走了许久,才看到最后一幅壁画。画上的广灵帝再次站在金圣王子面前,他们并肩而立,身边是欢欣雀跃的人们,在他们四周扭动着身躯舞动着。不知是否是李晟的错觉,他总觉得两人身旁扭动着的,姑且称之为人的东西,与之前在壁画中看到的长条黑影很是相似。
人死怎能复生?这不是无稽之谈吗?正当李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身后传来艾山恐惧到极点的声音。
“殿殿殿殿下!快看那是什么!”
李晟下意识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挣扎着朝他们的方向缓慢蠕动。
那东西身上有残留不多的衣物,仿若蝉蜕。李晟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恐怕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具枯骨。听到他们的声音,那东西爬得愈发快了,黏腻的水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这些声音无不在蚕食着艾山留存不多的理智。
“滚开!”慌乱之中,艾山从身旁摸了一块儿石头,恶狠狠地朝它的脑袋砸去。
“艾山住手!”李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艾山用尽浑身的力气砸了过去,这一下将那怪物的头砸得偏了过去。
本就伶仃细长的骸骨根本受不了艾山的全力一击,头骨在尸身上摇摇欲坠,转了个圈后,掉了。
李晟:。。。。。。。
“啊?死了?”艾山瞪大了眼睛去瞧,结果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一条漆黑的长条影子像蛇躯一样从断头的地方扭曲地爬了出来,不住地往出探着。
李晟眼睁睁地看着那软乎乎的触头在空中探寻个不停,就好像在极力嗅着什么。最后,冲着李晟的方向停了下来。
艾山屏息凝神道:“殿下,它看到我们了吗?”
李晟摇了摇头,这东西邪门得很,他们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怪物。此地果真不宜久留,他放轻了动作,正要拉着艾山悄悄离开。
那触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疯狂地扭动着,沙沙声再响起,就要冲着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