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武功,声望,地位,前途,只此一拂袖,已从武林史中彻底抹去。
如斯辣手。
我从齿缝里嘶了一声,冷冷道:“蠢材,这个时候冲上前,正合适给贺兰悠拿来立威……一帮之主他有忌惮,这个身份,不高不低,正好!”
前方,贺兰悠笑容宛然,轻轻道:“林护法,劳你教他学学规矩。”
林乾应声上前一步:“冒犯尊主者,死,曾护法,刀长清与本教逆贼勾结,你不主持公义,却对教主拔刀相向,这是你的道理?饶是如此,教主宽仁,还是饶你一命,还不谢恩?”
“谢恩?”曾瑞血红着眼睛,摇摇晃晃站起来,惨笑道:“如果教主真要我死,我倒谢得心甘情愿些。”
雨势已歇,一线淡薄阳光射上金马顶峰,映上乌木华座上缓缓站起的贺兰悠乌黑的眉睫,那笑容看来越发明丽温柔,“为什么要你死?我觉得你不该死,那么谁也要不了你的命去,对不对……曾盟主?”
曾瑞霍然抬头。
听清这句话的首脑们,俱都齐齐手一抖。
林乾一笑,随即肃容道:“你原是血刀盟二号人物,刀盟主嫌疑在身,你便是理所当然的新主。”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瑞捂着手,呆呆道:“我……武功已废,如何能……”
林乾截断他的话:“教主说你能,你便能。”
无需再问,紫冥教扶植的人,别说曾瑞一直极有威望,现在只是残了一只手,就算贺兰悠弄了个不会武功的瞎子来,强硬的以自己的势力要扶助他做教主,血刀盟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曾瑞脸上神情当真难以言语形容,自前一刻的人间绝望低谷突然跃至一直不敢相望的巅峰,捧着血淋淋的残手即将登上盟主的宝座,他想必已经为这变化多端跌宕起伏的世事而颠磨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脸上的肌肉抽搐扭曲,看来古怪瘆人。
林乾道:“教主赏罚分明,你冒犯教主,去你一手,但你于血刀盟有功,素有威望,这该是你的位子,还是你的,血刀盟此次涉嫌与孽贼勾结,但我们知道你是清白的,你做了盟主,还须整饬手下,肃清余孽,不要辜负教主的苦心。”
曾瑞如在梦中的茫然抬头,主座长案后,贺兰悠微笑望过来,目光平静得甚至是温柔的,然而原本迷糊而犹豫不决的曾瑞触及这目光,却立即抖了抖,赶紧跪下,低声道:“谢教主扶持……”
贺兰悠缓缓走上几步,俯视他稍倾,亲手将他扶起,曾瑞又是轻轻一颤。
贺兰悠恍如不觉,返身吩咐林乾:“曾盟主的伤,林护法亲自照护下吧,用宫中紫莲玉心丸,另外,我记得有套剑法适合左手练,也一并给了曾盟主。”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艳羡之色,似乎连那血肉模糊的残手也不算什么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紫莲玉心丸和剑法,必是紫冥重宝,如此,曾瑞失一手也不算什么,反倒算因祸得福了。
我悠悠叹口气,身侧,一直坐得笔挺的刘成苍白着脸,低声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瞬息万变的局势,都为贺兰悠一手掌控,毒刀长清,是为灭叛,伤曾瑞,是为立威,扶曾瑞,是为设傀儡,掌控两湖大帮,赐灵药剑法,则灭了曾瑞最后一分戾气,也灭了最后一丝思叛之心。
本来以曾瑞的威望,本就是接替刀长清的最好人选,有他坐镇血刀盟,众人心服再无乱机,然而他对刀长清忠心耿耿,若是由他安然接位,必思报复。
而贺兰悠竟是早已将众人反应都算计在内,连消带打,挫其锐气,几番翻覆,杀手与重宝共至,棍棒与宝座齐来,摆弄得曾瑞昏头涨脑,顺手就掌控了原本最难控制的曾瑞,使血刀盟毫无闹事之机,反而更有力的掌握在他手中。
学了紫冥剑法的曾瑞,便是紫冥属下,贺兰悠给他的,随时都能再全数夺回。
我敢肯定,终曾瑞一生,必不敢叛贺兰悠。
从出现到现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贺兰悠以情动人以理服人以义衡人以威凌人以计制人,诸般手段元转如意眼花缭乱,将天下豪雄戏弄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如此一来,再无谁敢轻举妄动,刀长清等人被顺利的带下,曾瑞已经捧着包扎好的残手,开始履行血刀盟盟主的职责了。
亥末辰初,遴选大会在几经波折,新教主将众人摆弄得昏昏然后,终于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