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化无常难以捉摸的教主弄得糊涂,皆瞠目不知所以然。
贺兰悠神态自若,缓缓道:“酒中之物,空离花也,诸位当可知,空离花生于昆仑地底,与生于昆仑之巅的七情草一阴一阳,生生反克,辅百年冰蚕酒,以紫冥神功凝冰之后再三蒸三晒,正是解七情之毒的良药,诸位今日饮此歃血之酒,多年来为贺兰秀川控制的内毒,已全数解开。”
众人神色大松,有反应快的便运内力试探体内感应,随即面色一舒,当下纷纷欲上前施礼,语多感恩。
却见贺兰悠又悠悠接道:“不过,若是提前解了这毒的,或是吃了什么别的增进功力的好东西的,此花却有催毒加剧,逆血散功之效。”
哐当一声。
刀长清手中的酒爵翻倒在地。
全场满面惊讶的看过来。
林乾微笑平静的看过来。
贺兰悠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刀盟主这是怎么了?只一杯酒,便醉了么?”
说话的是林乾,他面上笑意温柔,目中却冷光四射,那般锐烈的目光,令人见之心中一震,不由暗惊此人内家功夫,定已登峰造极。
贺兰悠斜靠在盘龙镂雕的乌木座扶手上,撑着腮,神情懒懒。
“既然刀老盟主醉了,便扶他下去歇息吧。”
他并不看四周人等神情,漫不经心道:“嗯,还有天星寨项寨主,云水山庄燕庄主,群英会会首慕容先生,几位都醉了,都请好生歇息,儿郎们,小心侍候。”
林乾躬身应了,招手令人请下几位首脑。
这些帮派的帮众,此时自然已明白自家老大中了招,也明白紫冥教“小心侍候”意味着什么,当下都抢身上前,各拔兵刃,意欲阻拦。
冲在前面的是一个长身窄脸汉子,身姿极为灵活,刘成道:“这是刀长清手下头号信重的护法曾瑞,他以一手”泼练刀法“驰名江湖,据说他的长刀舞起时,有如漫天泼雪,光华四射,三丈之外为刀风所及,也必受重伤。”
我凝目他稍倾,叹息,“可惜。”
可惜在贺兰悠面前,他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刀锋刚自鞘中启出,一线雪色微亮不亮,贺兰悠微笑,那笑意如此熟悉,竟依稀有点当年初见的微微羞涩,然而我看得心中一冷,想起最初他那般笑时,便是在西平侯府正门前,毁去了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丁的全身关节。
以半年相伴的经历来看,但凡他这样笑了,必得有人倒霉。
有如一抹煦风和畅,长空里弥漫沉香,贺兰悠于羞涩散漫的笑意里轻轻拂袖,流云般一卷一收,银锦如仲秋之月光华正满,瞬间到达人的眼眸,淹没那天地间一切颜色。
便听见“叮”的一声。
那精钢长刀,立时出现深深裂痕,痕迹不断扩大蔓延,渐渐成沟渠,成密网,布满整个刀面,伴随着细微的折裂之声,那裂痕飞速扩大延伸,直延伸到曾瑞的手腕之上,随即当当当当连响,碎成一地。
随之同时碎落的,还有曾瑞握刀的手。
惨嗥声响在数千人的头顶,响在微雨中的山巅,如剑穿透低压的云层,血色疼痛,似要将那云染红。
万众凛然。
鲜血里精钢的碎片粼粼闪光,碎成难以辨别的手犹自蠕动,曾瑞似是不能接受这般的结果,呆了一刻,才发出那一声绝望的惨叫。
那是他拿刀的手。
贺兰悠一拂袖间,他终身武功便毁,永远也不可能再拿刀。
以刀法驰名江湖的汉子,终于将持刀的手,与自己的刀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