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终于睡去。许是连日来的疲倦加上毒发时的痛苦,俞眉远筋疲力尽,这一觉睡得极沉。
京中局势大变。一场大火将玄天阁烧成了灰烬,帝后二人都在火海中离去,广胜自缢殉主,惠文帝的死因自此成谜。诸人只知众目睽睽之下张妃推倒烛台引发这场大火,崔后扑进火海救驾,一时间京中猜测纷纷,然而所有言语到底驾不住霍简、张家与魏家的猝然发难。京畿要地落入魏眠曦手中,张轶控制了朝堂,两人拥立霍简为王。
情势紧张,魏眠曦的事很多,然而这几日他却一反常态地呆在靖远候府,足不出户,不论是霍简还是张轶来请都没能将他请出,只将事务搬到俞眉远屋子的外间处理。俞眉远被他封了穴道,内力全失,痛苦已去,他稍安了些心,然而到了第三日早上,她仍旧没醒,他又有些沉不住气。
坐到她身后,让她倚在自己胸前,魏眠曦方从丫头手里接过拧干展好的帕子,细细擦拭她的脸颊。神采奕奕的脸庞如今苍白憔悴,鼻间气息浅弱,叫他心里一紧。
擦过脸颊后,丫头又捧来药汤,他便拿了瓷匙舀了药撬开她的唇,这几天都是他亲自喂的药,她没醒,喂药只能用灌的。几口汤药灌下,有些药汁沿唇角溢出,他没照顾过人,手脚忙乱,只拿指腹拭过她的唇。
她的唇被药浸得湿润,一触之下软糯细腻。他手僵了僵,目光落在她唇上。挥手遣退房里服侍的人,他俯头印上她的唇,轻轻摩挲着。染了药的唇尝来苦涩,于他而言却是难喻的甜。他有多久没这么碰过她了……他记不清,回忆里她唇瓣的味道和身体的绵软,都让人彻骨思念。
俞眉远做了个很长的梦,可意识回归后她却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眼皮颤了颤,她缓缓睁眼,第一眼入目的,是男人靠近的脸庞。她脑袋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在做什么,心惊起,她想也没想便聚力出掌。
奋力一掌打在魏眠曦胸前,只将他推离几分,却没能伤到他。
她以手背狠狠拭唇,心里却惊疑万分,她没办法再聚起内力了。
“阿远。”见她醒转,他眼里绽出喜色,并不介意她的动作和厌恶。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魏眠曦再度靠近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魏虑曦,别靠近我。”森冷的声音响起,俞眉远离开他的怀抱。
房里安静下来。
他目光风云变化,良久方沉。
……
“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来这里要做什么?”
知道内力被封,俞眉远反而镇定下来,她只想知道如今外面的情势和魏眠曦的打算。
魏眠曦已盘膝坐到屋中的方案前,案上有壶酒,是他夜里在这儿守她时饮的,还差了半壶。
“你不记得了?这是你住了十二年的屋子,这里是你的家,我只是带你回家而已。”魏眠曦取来酒杯,缓缓倒酒。
俞眉远转头四望,打量起房间。墙上的弓,窗下的琴,记忆渐渐清晰,这里的确是上辈子在靖远候将军府所住的屋子,樊笼似的地方。
她被他带回靖远候府了。
“这屋子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找人重新修缮。”他呷了口酒,温言道。
听他话中似有软禁她的意思,俞眉远眉头大蹙,赤足踩到地上走到他面前,居高而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再娶你一次。”
“你是不是疯了?我已经嫁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晋王妃,霍铮的妻子!”俞眉远无法理解魏眠曦的想法,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明白过这个男人,“你可知你若娶我,外人会如何诟病你?你的仕途官道都不想要了?”
“不会有人敢诟病我,多话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魏眠曦从来都不担心这些,若手中握有重权,便能藐视天下所有礼法,一切……他说得算。
“我记得我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我不会嫁你魏眠曦。皇陵的地图已经不在我手上了,如果你想要《归海经》,只要你放了我,我就给你。”她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里,可她武功尽失,深陷候府,要想离开只能想办法与他交易。
魏眠曦忽然笑起。
“我娶你不是为了这些。”
“那你为了什么?”俞眉远握紧拳,忍着怒问他。
“因为我爱你。”他满饮一杯酒。
“你爱我?魏眠曦,到今时今日你何必还与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会信你?”她冷笑。
他不答,她便又道:“好,你说你爱你,那你先把俞眉婷杀了。那天晚上在这里出现的人是她吧?上辈子杀我的人,也是她吧?你把一个杀我的人留在身边,却说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