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崔向舟俯身磕了个头,“燕衡自然罪该万死,不日提审定了罪,自是不会有他重归人世的一天。臣妹教导出此等逆子本是大过,但她终究为人之母,纵有万千过错,和那逆子到底血缘相系,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不是轻易就能搁下的。”
“臣恳求皇上,就让他母子二人一见,当最后告别。”崔向舟又磕了个头,“皇上宽宏大量,允了这最后一面,让臣妹断了最后的念想,也当成全了孝道。”
“孝道?”燕晟哼笑一声,“在雁桂山时,他燕衡不是横得很吗?他不是说朕不懂为人子?不是指责朕对长辈大不敬?那朕何必成全他?顺了他的话不正好?”
“皇上!”
崔向舟还欲再说,却不想燕晟直愣愣踹了他一脚,道:“滚回去,再敢多言一句,小心你的脑袋。”
崔向舟不得法,犹豫几番后,只得恭身退了出去,这一退,恰好撞上前来的高淳。
纵然有疑惑,崔向舟也没功夫和他搭话。他灰溜溜地准备出宫,想着再做打算。或者,燕晟若实在不允燕衡见崔婧,那他只有毁约,从燕衡那张嘴强行下手。
这是崔向舟所想到的最后的办法。
但还未走到宫门,就有传话小太监把他叫回去了。再次见到燕晟时,却见他一脸笑意,便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吟吟地说准许了。
稍晚,他和高淳一同退出御书房时,他还疑惑地叫住了后者。
“郡公留步。”
高淳扭身看他,脸上还挂着不明所以的笑。高淳道:“不知安国公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略有疑惑,不知郡公可解?”
“哦?”高淳道,“那便说来听听。”
“臣妹的家事,可是郡公从中周旋了几句?”
“不错。”高淳挺直身,颇有得意的意思。
崔向舟道:“那,不知郡公和皇上说了什么?”
高淳神秘笑道:“不过是一些衷心言论罢了。若安国公真好奇,待除夕夜后,一切皆可知晓了。”
崔向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也不清楚燕晟心中所想,但目前来说,一切走向尚在预期之中,他暂时接受,所以才会来告诉燕衡。
“那么现在,”崔向舟低眼看着燕衡,没什么好眼色和好语气,“你可以告诉我,三娘子他们在何处了吗?”
燕衡后脑抵着墙壁,吐了口气:“南边,比吉州还南的南边。”
“具体何处?”崔向舟有些急切道,“谢承翟也同他们在一处?”
“不,谢承翟下落我并不知晓。行宫一事后,我和谢承翟便没了往来,这你是知道的。不过你若想知道他具体下落,我可以告诉你,该联系哪些可能掌握他踪迹的心腹。”燕衡话锋一转,“至于剩下的,待我见过母妃后再告知你。”
“燕衡,”崔向舟咬着牙捏紧拳头,忍无可忍,攥起他衣襟,将他拎起来,厌恶狠决暴露无遗,“你真是烂人一个,烂透了啊。”
燕衡直勾勾望着他,笑呵呵道:“岂止人烂啊,我命也烂,国公爷不是最清楚了吗?”
崔向舟不与他再计较,将人往后一搡,气冲冲走了。
燕衡后背重重撞到墙上,他滑坐到地上,斜倚着,横眼盯着崔向舟离去背影,猛咳几声缓过气儿,嗤笑不止,仿若真疯了。
没多久,两个狱卒从里面不知道何处,抬着一个身盖白布的死尸,从他牢前经过,步子踩着崔向舟方才走过的甬道,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