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嬷嬷见此,忙命底下丫鬟取来了锈杌,自己扶着二太太坐下,又奉了茶水给二太太。
二太太无心茶水,只是透过暖阁里的锦账,看着里面半靠在金丝大靠垫的女儿。
绣粉的锦帐朦朦胧胧,屋子里熏香稀淡地萦绕在耳边,七岁的小女儿揽着那只睡熟了的猫,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锦被中,一张巴掌大的嫩白小脸儿泛着些许粉润。
她轻声问道;“这暖阁里地龙烧得倒是旺?”
鲁嬷嬷点头,低声道:“是,自从姑娘病了那一场,平日里总觉得冷,若是不烧暖和了,她又做噩梦。”
二太太闻言,微微蹙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捧着那盏茶水,凝视着炕上躺着的女儿。
案头上的滴漏在静谧无声中发出轻微的声响,闭着眼睛装睡的阿萝,仿佛能听到锦帐外母亲的呼吸声。
她是有些无奈,原本以为母亲不过是随意过来看几眼,就该走了,不曾想竟留了这么久。
想起哥哥所说的话,她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
七岁的她,和母亲并不亲,平日里见了,也只是叫声母亲,问声安罢了。
如此煎熬了好半响,她小鼻子上都要冒出汗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假装翻身,然后睁开眼来,故作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
胡嬷嬷忙上前伺候:“三姑娘,你可是醒了?”
阿萝点头,茫然地看向锦帐外的母亲:“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就要下炕拜见。
二太太放下茶水,淡声道:“不必了,你且躺着吧。”
话虽这么说,阿萝还是下来拜见了。
二太太凝视着自己这女儿:“身上觉得如何?”
“回母亲,还好。”
二太太点头:“既是曾落水,总是要仔细将养,女孩儿家的,莫要落下什么病根。”
“阿萝知道的,谢谢母亲。”
七岁的阿萝规规矩矩地回话,像模像样地应答,稚嫩的声音透着一本正经。
说完这个后,母女二人相对沉默良久,再无言语了。
胡嬷嬷见此,也颇觉得尴尬,便笑着道:“之前熬好的银耳羹,正用温水煲着,二太太可要陪着三姑娘用些?”
“不了。”二太太说话字都不带多一个的。
胡嬷嬷无奈地望了眼自家姑娘,心中暗叹,想着这位二太太可真是个冷美人儿,平日里少见笑模样,如今见了自己亲闺女,也是个面无表情。
若说她根本心里没这女儿吧,巴巴地在这里坐了一盏茶功夫,若是记挂着这个女儿吧,如今面对面,却是连个带热气的话都没有!
阿萝其实也颇觉得尴尬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她仔细地从记忆中搜罗一番,记得早年自己和母亲,仿佛确实经常相对两无言。
当下抿唇,想笑,忍住了,伸出手抚摸着猫尾巴。
二太太垂眸,见女儿细白的小手顺着那猫背一路到尾巴,那只猫尾巴便讨好似的轻轻晃动下。
这女儿像极了自己的,连那双手,都仿佛幼时的自己。
“阿萝,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望着那双手,那只猫,想起白间的事,到底还是开口了。
阿萝低垂着头,她知道母亲是在问自己找到旺财的事。
“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跟做梦一样……”
关于这事,她还能说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不懂的。
好好地,自己怎么就能听到旺财在孤岛上的声响?
“做梦?”二太太凝视着女儿,想着她落水后的异常:“我听鲁嬷嬷说,你如今极怕冷的?”
阿萝听得这话,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自己母亲,却从她那双和自己几乎一般无二的清眸中看到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