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祈福礼正式开始。
祈福礼自开始之日起,要持续三日。第一日圣人朗诵天下之愿以指尖血祭天地,皇后携嫡子嫡女保后宫安宁,愿嫡长子日后可撑起穆国,愿其余子女能够督促兄弟在其位谋其政。第二日从五品以上官员双手以合十之礼,诵文以示自己愿为穆国效力。第三日后宫妃嫔可携子女为自己祈愿,最后住持的元让大师带领众僧人吟唱经文,并亲自为穆国国运卜卦。
穆倚乔是被人谈论最多的皇子,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劣根性”,还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元让大师主动指点的一人。
“真是奇了,这六皇子明明那般顽劣无能又不受喜爱,怎就得了大师的指点呢?”
“就是,几十年后能不能继位都还没准,也不知道大师到底看上他哪点了,唉。”
“要我说,大师看人看了几十年,也不是没有出岔子的时候,这次多半是看走眼了吧。”
穆倚欣听了这话当时就恼了,“妄自评论皇家之事,尔等胆子不小,不知……”
结果话还没说完,三个人直接撒腿就跑。穆倚欣气的都笑了,不过她也恼自己,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就让人给跑了。
穆倚乔一脸好奇地跑出来,问道:“阿姐发生了什么?”
穆倚欣只好笑笑:“没什么,有些碎嘴子罢了,”她拍拍穆倚乔的头,道:“乔儿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好为阿爹分忧呢。”
看着妹妹听话地点点头,穆倚欣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就连皇子的事都敢这般大胆地拿到明面上来议论,下次若逮到绝不能轻饶。
而穆倚乔看着穆倚欣放心下来的样子,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情绪掩了起来,再抬头已经是一脸明媚。
她都听到了呢,自己这样大约是前世养出来的性子。她自卑,因为自卑而自傲,因为自傲而任性薄情。
因为没有父母,她在社会上被人欺负,所以产生了深深的自卑。
她的成绩很好,能在全校排名前五,全市排名前二十,这是她便自傲的资本。
而因为这种极度的自卑与自傲相结合,让她恣意妄为,也让她软弱闭世。
这一世,有阿娘阿姐爱着她,甚至在她一出生,元让大师就亲自为她而指点穆国的未来。
她一直都害怕着,害怕自己女儿身被人识破,害怕因为元让的一句话就让自己灰飞烟灭。但是段琅若和穆倚欣把她保护得很好,不是把她当做温室里的娇花,而是把她当做幼鹰,在可以飞翔的时候就将她踢出巢穴,让她自己去历练,不同的是她们会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
所以她只在乎阿娘和阿姐,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穆倚乔跟在段琅若身后,与穆倚欣一起庄重地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
若佛祖你真的存在,请你帮帮我,保佑阿娘快些好起来,也让阿姐不再操心。
她又补了一句,希望阿姐可以自己寻找爱情。
即使是不同的时空,在这种闭塞的古代,女性依旧无法为自己的婚姻做主。她不想阿姐遇人不淑,阿姐那么好的人,值得最好的人真心以待。
她其实有些期待圣人早些死去,自己即位,阿姐也会被封为长公主,这样她就可以放阿姐自由了。更何况……
圣人若死了,阿娘也会解脱吧。
大概只有自己这种原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胡思乱想着结束了祈福礼中该自己出场的部分,她起身,跟阿娘和阿姐退了场。
皇后退场时,第一日的礼就算结束了。穆倚乔和穆倚欣搀扶着段琅若回了小院,她还偷偷瞥了段琅若一眼,眼睁睁地看见她眼中的光在进门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不是说有自己在就会平安么,阿娘明明一点起色都没有,元让到底是不是在骗人啊。
她也没有理会穆倚欣在后面叫她的名字,转身颓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把脸埋在枕头中。
过了不久,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她还是没有抬头,就感觉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顶。
“乔儿不开心啦。”
阿姐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不由自主地躲了躲。不过动作慢了些,还是叫穆倚欣拦腰搂在了怀中。
穆倚乔小小的一只,柔弱无骨般窝在她的胸前,头顶抵着她的下巴。她用下巴蹭了蹭,又顺手将她紧紧箍住。
“阿娘的病现阶段太医都没办法,更不要说你我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好好陪着她,照顾她,让她不要伤了自己,”穆倚欣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乔儿能做到的,对吧。”
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就是知道穆倚乔会保护好段琅若,她知道那晚是穆倚乔让她平静下来的。当年大师说,有乔儿即是平安,应该是作数的。
她不知道穆倚乔已经从元让那里知道了当年他说的话,也不知道她心中依旧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