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去见裴景承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道:“这几日老将军身体有好转吗?”
“没有,他谁都不见。”
裴景承摇了摇头,他嗓音有些低沉瓮然,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哼哼唧唧粘着人,而是想要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可最终怎么也笑不出来。
“老头说他不会再回咸阳了。”
宫宴的时候裴景承即便是吃醋,但也还是乖乖听了郑晚瑶的话,回到了将军府等她。
但是令裴景承并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天等来的并不是郑晚瑶来看望,反倒是他那本就告老还乡的亲爹忽然奉命入咸阳。
紧接着就是交还虎符,那数十万兵马全都移到夏玄策手中,而裴廉鹰回到将军府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
“咸阳有变,以后别再让我这糟老头子操心,你不该蹚浑水跟着郑晚瑶,她在利用你。”
彼时的裴景承才刚刚苏醒,虽然喝了游氏双生子的血,然而这几日却频繁嗜睡。
所以他还没有问清楚状况的时候,那向来脾气火爆的老头就语重心长对他说了这么句话。
裴廉鹰脾气向来也是跟炮仗似的,平时不是揪他耳朵就是吹胡子瞪眼,然而这是头一回裴景承发现他爹好像一瞬间苍老得不像话。
原本只是假病还乡,然而从那天后他爹就好像真的生了场病,以至于谁也不见就住在僻静乡下,甚至说如果他再敢掺和郑晚瑶的事,以后就再也别回家。
而郑晚瑶也猜到了这些,她并不想要裴景承卷入这场风波死掉,要不然从前在他重伤濒死的时候,也不会下意识救他。
“裴景承。”郑晚瑶抬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她知道裴小将军如今宛若在夹缝之中:“我很快就会去北域,咸阳有变,太傅他如今成了摄政王,以后动手只会更毫不留情。”
她斟酌着话语。
生平头一次不想将那样残忍又血淋淋的事实搬上台面,郑晚瑶知道裴景承和老将军高傲了一辈子,再怎么样也无法接受被褫夺兵权。
老将军从很久以前大抵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并未想过夏玄策会以裴景承的性命相要,所以郑晚瑶不用猜都知道裴廉鹰的心病。
他怕她会害死裴景承。
“将军府很快会名存实亡,我如今兵权在握,你也可以回去陪老将军。”
郑晚瑶说的这句话,无异于就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跟夏玄策站在了同一战线,甚至虎符兵变那件事也跟她有关。
可是裴景承却好像听不懂,他紧紧攥着泛白的指节,开门见山一字一句问她。
“所以你是想推开我吗?”
裴景承胳膊上被鱼线勒进皮肉的伤痕已经彻底痊愈,但是他却觉得伤口好像仿佛还在痛。
他听到郑晚瑶刚才的解释了,意思不外乎就是和老头说得一样,利用他的手解决完了所有事情后卸磨杀驴。
区别是郑晚瑶给他留了条命。
可是他不稀罕。
从头到尾裴景承就说过,他心甘情愿甚至只希望郑晚瑶能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