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缄默了好一会儿,问道:“娘,您是什么?”
这是看不出众人原形是什么的意思了。
柳棉眼底闪过原来如此的神色,她扭头与对面的许慎对视一眼,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柳棉收回视线,她凝视着许长安还未完全长开的侧脸,脸上不由浮现了温柔的母性光辉。伸手替许长安抚了一下他耳鬓的一缕长发,她柔声道:“我是木棉树,你爹是仙人球。”
许长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结果。
他听亲兄长说种在土里时,将所有土生植物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唯独漏了仙人球。
耐旱植物,仙人球。
在这一刻,许长安想的竟然不是仙人球那委实过于飞扬跋扈,尖锐逼人的刺,也不是他偏爱夏天又格外怕冷的体质,而是许道宣。
难怪许道宣摸什么坏什么。
原来是仙人球。
许长安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
他这副格外沉静的模样,不仅没让柳棉放心,反而适得其反,更让她担忧了。
朝丈夫投去求救的目光,柳棉嘴角有些苦意。
许慎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案几后,他给许长安讲了个故事。
有一对夫妇,恩爱非常,前二十年来,都只有一个孩子。
在成亲第二十一年这日,夫人忽然昏倒,急得不行的丈夫连忙请来大夫。
大夫诊断后,说是夫人有了身孕。夫妇俩还没得及高兴,大夫又开了口,建议他们别要这个孩子。
理由是夫人年纪太大,生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一尸两命。
丈夫听了这番话,想请大夫帮忙打掉孩子。夫人死活不同意,闹到后来,夫妇俩险些成仇人。
丈夫没办法,只好留下这个孩子。
怀胎十月,夫妇俩日日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时近临盆,却出了岔子。
皇城里混进来一个丧子的疯婆娘,专门偷人家刚出生的孩子。偏生她偷过去也不会照顾,没两日就害得那些刚出娘胎的种子失了生气,变成了再也不能发芽的死种子。种子死了,她又去偷别的,周而复始,皇城里开始人心惶惶。
圣上责令京兆尹速速捉人归案,不料那疯婆娘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不仅令京兆尹折损了不少人手,甚至连圣上派来协助的御前侍卫,都险些没了。
夫人临盆这日,恰好是疯婆娘又折腾死一枚种子的第二天,她趁丈夫上朝之际,潜入府中,偷走了夫人刚刚生下来的种子。
夫人醒来发现种子不见了,大恸咳血,在朝为官的丈夫发誓势必拿回种子,救回他们的孩子。
在各路人马的努力下,疯婆娘被逼走投无路,临死前将夫妇的种子,扔进了曲江池。
那时候是冬天,曲江池结了厚厚一层冰。
丈夫连夜进宫求见,恳求圣上下令,派水生植物在浩荡的曲江池,大海捞针地捞一枚种子。
捞了整整两天,好不容易捞上来,随丈夫是旱生植物的种子,却明显被泡烂了。
一枚泡烂又冻坏的种子,是发不了芽的。
夫人不肯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遍寻天下名医,名医个个束手无策。
后来某一天,这枚种子忽然重新焕发了生机。
说到这里,许慎顿了顿。
许长安知道,这是他穿过来重生的时间点了。
也是上辈子的许长安意外死亡后不久的时间点。
那时候,他整个人的意识都很薄,混混沌沌的,时有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