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会有一个索德里尼逃掉的,大人!”火绳枪手们的首领大声说道,“他们的宅邸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那些佛罗伦萨的市民立刻闭上了嘴,退下去的时候,他们的心跳得是那么快,几乎撕裂了胸膛,唉,之前他们还以为这是索德里尼家族为美第奇家族设下的一个陷阱,没想到事实恰恰相反。
等到人们终于平静了下来(不无遗憾地,因为显然他们是没法儿冲进索德里尼宫大肆劫掠一番了),朱利奥才低声询问道:“可以开始就第二个议题投票表决了吗?”
“当然。”那个官员敬畏地说道:“当然。”
于是人们又重新取了小球,排起了队,这次他们投票的速度比上次还要快,几乎不假思索,索德里尼枢机面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屈辱地限制了人身自由的索德里尼,而乔。美第奇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还向他招手,摇摆着身体跳舞——撅肚子,抬屁股,晃动几乎不存在的腰,还兼带做鬼脸与做下流的手势。
朱利奥随他去,想来在之前的软禁中,乔。美第奇也不免吃了不少苦头——索德里尼的人虽然不会直接杀了他,但恐吓与虐待必然是少不了的。
还没等乔跳完他自创的“轻蔑之舞”,投票就结束了,红色的小球堆积如山,只有零星的几个黑色小球。
索德里尼枢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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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一个家族对另一个家族的打击,就像是曾经的美第奇家族向帕奇家族复仇,将会是整个佛罗伦萨的一次狂欢,那些平时看似如同羔羊般温顺的民众,一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撕下伪善的面具,化身魔鬼——偷窃与抢劫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阉割、杀戮与强暴才是他们最乐意去做的事情,而取得了胜利的家族,为了杜绝后患,提出的悬赏也会让他们发一大笔财。
但这次,除了索德里尼家族之前的贿赂,他们竟然什么也没能得到,但他们也不敢过多的抱怨,因为美第奇的士兵不是如他们以为的几百人,顶多一千人,而是整整三千人,其中包括一百名骑兵,与三百名火绳枪手,“简直如同公爵一般的派头!”佛罗伦萨的民众说。
这些士兵在佛罗伦萨城中走来走去,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在警戒与巡逻,别说乘火打劫,就连干点寻常的非法小买卖都要担惊受怕一番,不是没人提出抗议,但之后的事情又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作为刺杀第一旗手的主使者,索德里尼家族的家长与他的儿子拉里。索德里尼以及几个从犯被吊死在了钟楼上——其他的索德里尼的成员们被获准带着私人资产即日启程,离开佛罗伦萨——在佛罗伦萨,他们被美第奇的士兵监视着,也被保护着,一些心怀恶意的人只能尾随着他们,寻找时机,因此到了城外,他们就必须等待他们雇佣的士兵聚合过来,才敢继续自己的行程。
而就算是索德里尼枢机也没能想到的是,他没有死在美第奇的手中,也没被佛罗伦萨的民众撕碎,却死在了自己的另一个侄儿手中。
说起来也很简单——索德里尼家族的人因为雇佣兵的人数与索德里尼枢机发生了争执——索德里尼家族的直系与旁系共有三十余人,枢机与随行的教士共有十六人,聚拢来的雇佣兵却只有五十人,但无论是家族中人还是枢机都认为自己需要拿走更多的士兵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索德里尼家族的人担忧着荒野中的盗匪与暴民,而枢机畏惧着美第奇家族的报复——固然,私自处死一个枢机将会引来教皇的不满,如曾经的西克斯图斯四世,就因为比萨大主教的死亡而褫夺了整个佛罗伦萨的教权,还是当时的皮克罗米尼枢机代为斡旋,将洛伦佐。美第奇引荐给那不勒斯国王,才避免了这场祸事,索德里尼枢机没有第一时间处死乔。美第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若是在他回到罗马的路上呢?美第奇家族和佛罗伦萨总不见得要为路上的流民或是野兽负责。
拉里是索德里尼家长的次子,他的长子已经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了新的家长,虽然索德里尼的前任家长有些蠢,有些迟钝,但他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好的,他的长子原本就处于失去了父亲与兄弟的痛苦之中,索德里尼枢机却始终沉浸在他的苦恼与愤懑里,丝毫没有察觉到侄儿的不满——他的侄儿认为,如果不是索德里尼枢机的一再撺掇,他那个有些懦弱的父亲根本不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一再冲突的结果就是索德里尼枢机的侄儿,拔出短剑,刺入了枢机的胸膛。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利奥。美第奇也不免有些惊讶,倒是塔纳。内里露出了愉快的神情,“看来我们又少了一桩麻烦。“
虽然他也没想过要让索德里尼枢机安安稳稳地回到罗马。
朱利奥最后检查了一次那些狰狞的伤口,有他的药物与医术在,这些伤口已经无法威胁到内里的生命,而内里也在他回到佛罗伦萨的第二天清醒了过来。
“我的好妻子,”塔纳。内里温柔地呼唤着康斯特娜:“给我们端些葡萄酒来,用作庆祝吧。”
“我会给朱利奥一些酒,但你就别想啦。”康斯特娜无情地说道:“你现在只能喝牛奶和鱼汤,你要什么?鱼汤,牛奶?”
内里故意做出了一副苦恼的神情,“牛奶吧,但可以在里面加点白色的酒以及很多的糖吗?”
“看我心情。”康斯特娜说,随即离开了房间。
内里看着她离开,眼中满是柔情:“我想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好,”他说:“她爱的人都安然无事。”
“除了你。”
“但我还好好地活着呢。”内里抗议道:“另外,我肯定是无法与你相比的。”
“我们是同一个胞宫的。”朱利奥说,同时,他略带责备地看向内里:“而且,你这样说话,若是让康斯特娜听见,她是会伤心的,她已经为了生了三个孩子,你在她的心里,即便无法比我更重,也不会比我更轻。”
“我知道,”内里沉默了一会:“她没有离开,我就知道了。”
“你原本安排了我姐姐到别处去吗?”
“是的,但她回来了。”
“你做了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若是不这么做,我们根本没法知道在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究竟还有着多少敌人。”内里说:“我爱康斯特娜,我爱她为我生的儿子与女儿,美第奇家族如果被毁灭了,康斯特娜与他的孩子同样会因为他们的血脉而获罪。”
“皮埃罗。卡博尼呢?”
“同样的原因,你认为为什么近十年了,美第奇家族依然无法进入七十人议会?他是个好人,也从不讳言你的功绩,但他也是一个对僭主时代记忆犹新的人,他忌惮着你与美第奇家族,有他在,美第奇永远只能徘徊在市政厅之外。”内里摇摇头:“我只能看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