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悠悠转醒。
恢弘精密的青铜穹顶缓缓映入她的眼帘,极度的黑暗中,只有大殿深处的祭台上闪着星星火光。
她身上的膜消失了。酒德麻衣面容扭曲,被千百吨失序的水流冲进龙类的墓穴听上去就不是很好。吸着水流排空的,大殿内的空气,她感觉自已像是挨了一顿打似的,哪儿哪儿都在痛。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她慢慢转头,去看周遭的场景。无尽的青铜在她眼底延伸,直指通往大殿的“神道”。这里被水封印千年,如今又有来客到访。
嗅着水的腥味,酒德麻衣双手撑地支起身子,以便更好地观察这处龙族遗迹。
神道上的青铜塑像感应到她的目光。这蛇首的死物慢慢扭头,直到与她四目相视。
一瞬间,栖息在这里的幽魂与守卫张开竖金的龙眸。
酒德麻衣如遭重击,纷乱的幻影一股脑地钻进她的脑海。
在精神的风里,在意识的海中,神代的祭台在连天的山峰上高耸。烈日当空,可若不惧双目烧毁的疼痛去看,这烈日也不过是龙的一颗眼眸。
酒德麻衣的视野不断拉高,融化的金属在龙王的利爪上奔腾,宛如一条在黄昏下流淌的大河,那是流淌的青铜。红炽的青铜顺着龙王的意志流入祭坛,祭坛痛饮这馈赠,似乎它的贪婪永无尽头,它是一个无底洞。在无声无息的浇筑中,祭坛下的山体闪烁着暗色的流光,听着山的悲鸣,她愕然惊觉,祂将山脉当成了作品的模具。
脸上湿漉漉的,酒德麻衣感觉有什么东西淌出来了。意识模糊的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摸,捻起青葱般的手指,入目的是一抹惊心动魄的红。
这里的龙族气息实在是太浓烈了,时隔千年,那位龙王留下的痕迹依旧给闯入这里的客人带来困扰。
神道两旁的青铜塑像被水沁泡的太久了,它们与墙壁都呈现出一种红朽的铜绿。
更绝的还是神道尽头那庞大的雕像。它顶天立地,暗哑的纹路一路攀绘。这是一头栩栩如生的巨龙,雕刻建造祂的人用尽巧夺天工的能力,极尽所能地用手中的刻刀去呈现祂的威严可怖。在这样的雕像旁侧,龙首人身的巨型侍卫千年如一日地拱卫它的君主。
青铜巨龙的头顶处燃着一盏长明灯,发出的光幽幽暗暗,明灭不定。火苗爆出火星,短暂地映亮了同样以青铜浇铸的穹顶,隐藏在历史中的龙类壁画暴露出来。这长明灯由“人鱼”的油脂浇灌,也因此永不熄灭。
借着火光,酒德麻衣恍然间瞥见了路明非的侧脸。
他站在漫天的火纹下,站在那烈火与金属的君王之下,从阶梯望去,他的背影是那样孤独。他仰头去看面前的雕像,去看祂头顶的长信宫灯和恢弘的青铜穹顶。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不是在瞻仰,而是在俯视。就如同端坐在云端的神明冷漠地俯瞰凡间的信徒。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从诺顿的雕像上收回目光。
他妈的,老唐真的很能装啊!这么大的等身手办!还这么帅!
看看这模体!这倒角!妥妥的手办大师嘛!路明非已经开始畅想老唐在他手下做事的样子了,他每天要让这家伙做一百个……。不!一万个春丽等身手办!
越是这么想,他的心底就越是抓狂。
这么强的动手能力!好大儿你快回来爸爸不打你了!只要给我也做一个!秋梨膏!
怀着小幽怨的路明非冲着地上的酒德麻衣小跑过去。
“你醒了,璐璐老师?”
酒德麻衣依旧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龙王的馈赠太过慷慨,祂在千年前的故事里锻炼她的精神,全然忘了她能否接受。
路明非挠了挠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鬼知道和酒德麻衣对视的青铜塑像承载了诺顿的那一段经历,诺顿应该是除却叛臣以外苏醒时间最长的龙王,祂活跃在中国屠龙家族的历史上,因而他们称祂为“祝融”。
路明非打量着神道上的青铜塑像群,这些塑像远不如面对酒德麻衣那样热切,他们没有一个敢于和他对视,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当起了缩头乌龟,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