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郡、本县的百姓听说这件事后,又会怎么想?
在列尉郡,王莽每失去一分民心,第五伦就要拿到一分。
此消彼长,他迟早会有在首都圈搞个大新闻,中心开花的那天!
……
临渠乡诸第只是特例中的特例,在列尉郡各县,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这才是朝廷临时加赋导致的真实情况。
王莽的诏令,一层层往下摊派,从纳言到郡,从郡到县,再到乡、里。
皇帝拍下脑门即可,公卿郡尹动动嘴就行,但具体的事,总得由基层小吏来跑腿执行。
因为征訾税是按照乡、里为单位来收取,所以收税小吏只管总的账目,才不管你粮食从哪家来呢!
他们不敢督责郡中萧氏、樊氏等大家,便曲意优容彼辈,可粮食总量却是不能少的,遂转而刻急小民,让中家、小家和下户筹集所有税粮。
加上有官吏想要补足自己平白无故出的那几匹马钱,更是暗中取利,朝廷明明是征收130的税,实际落实时,却变成了十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贫困不能自存的小家佃农本就艰难,下户崎岖,无所峙足,父子低首,奴事富人,为之服役。再来这么一出,家破人亡只在旦夕。
他们有的拿出了自己明年要吃的米,卖了瘦巴巴的牲口,或者借债缴税;有的不甘盘剥,据理力争,只肯缴自己该出的那份,结果被催税的小吏打得浑身是伤,扣了个抗税的罪名收押;有的索性抛弃租来的田,溜之大吉,流亡远去。
当还留在原地,唉声叹息的佃农、下户们听说了第五伦救助宗族的事迹后,都满心羡慕。若非朝廷法令所禁,早就归之如流水了。
他们只暗中告诫彼此:“若明岁是灾年,投靠孝义第五郎,或许还有条活路。”
连第五伦不想背锅辞职的举动,也在口口相传中,被美化为“不愿虐民,愤然掷印”。
到十月初入冬之际,在折腾得民间鸡飞狗跳一个月后,来自关中六尉郡的訾税已经收齐,连同蓄奴税、缣帛一起,统统输送往常安。
更有一些实在缴不齐这重税的人家,只能被绳索系着,成为官奴与辎车同行。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因为主人不舍得花三千六百钱,而被抛弃的私奴们,才出狼坑又入虎穴,奴婢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茫然。
这样的人,列尉郡足有上千之多,被系累至京师附近安顿。
期间还有人来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牙口,好端端的一家人被强行分开——老弱妇孺被安排去上林苑里做官奴做些轻活,至于身体健壮的男子,则被集中起来。
这样的奴隶、刑徒、死囚,六尉郡共得六千人,加上全天下汇集而来的,总数难以估量,反正肯定凑不齐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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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要求区分什伍,甚至还发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伟大的皇帝陛下派出黄门,来告诉众人一个喜讯,说他们有机会不再作为奴婢。
“什么机会?”众人都十分欢喜,难道要大赦分发土地?
军官却道:“天子征讨匈奴,令汝等为兵锋锐卒!”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去边塞九死一生,不,他们宁可做奴婢!
但事情可不由众人说了算,王莽已经愉快地决定了,还赋予这群人一个奇怪的新名号。
“猪突豨(xī)勇!”
而统帅猪突豨勇的两位将军,正是刚在南中征战两年无果灰溜溜回朝的更始将军廉丹。
以及素有名将之称的大司马严尤。
明日便是授予斧钺,宣布他们为“二徵将军”的吉日,但严尤看着铜鉴中披挂崭新甲胄后的自己,却满脸忧虑。
“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不教而战,谓之杀。用这样的军队去攻打匈奴,无异于堕千军之重,集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
严尤下定了决心:“我必须进谏,拼尽这条老命,也要劝陛下取消这次征战!”
……
PS:根据湖北江陵凤凰山十号汉墓简牍郑里廪簿所记,郑里25户居民占田最多的54亩,最少的8亩,平均占有土地25亩弱。关中的人地情况只会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