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怜惜她,但在这般局面上,只能利用她的脆弱,他日后会弥补她,但现在不行。
他隐有预感,这个孩子,会是他手中份量最大的筹码,他势必要留下它。
晏景收回覆在她肚腹的手,对上尤晚秋警惕的视线,做出无害模样:“我只是想碰一碰它,它一个月了,应是成形了。”
他当然知道胎儿没有这么快成形,但乐于装成经验不足的愚蠢父亲。
愚蠢,但欢喜,又恐惧深爱着的妻子抛弃他们共同的孩子,所以神情眷恋又不舍,低三下四得去求她。
“阿奴你可以恨我,我一直知道,你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喜欢我了。”
晏景说这话的时候,未必没藏着真情,以至于声线发颤:“但你能不能不要讨厌它,它也是你的孩子,是我跟你的血脉。”
但很快平静下来,尤晚秋见到他又挂上笑意,有些僵硬,像是不想给她制造压力,所以强颜欢笑。
“我方才听到大夫说你有孕,很是高兴,我从来没有这般高兴过,先父早亡,康平长公主待我不过尔尔,早年间甚至要趁着我还未长成,带着公主府的侍卫,要将我杀于暗室。”
晏景说这话时神色十分平静,像是在赘述旁人的故事。
尤晚秋有些震惊,在她看来,康平长公主是极看重晏景这个儿子,甚至他杀了她另一个儿子赵子洲,她都没有要跟他鱼死网破。
“我以为她很疼爱你,毕竟她为了你,屡屡刁难于我。”
两辈子里,她好似都没摸清这对母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们似乎杀起对方在乎的人,并不手软,没有半分爱屋及乌的移情,但康平长公主的表现,也不像是会杀害晏景的模样。
尤晚秋忍不住去问:“她什么时候要杀得你,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晏景淡然道:“第一次似乎是在我八岁,还是九岁那年,我不大记得了,后来我生辰,太后赐宴,她也派了刺客过来。”
“阿奴应该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生辰,我那时候告诉你,是因为家中无人,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
她表现得有些紧张了,以至于晏景出言宽慰:“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怕生辰办得太热闹,提醒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逼得他们趁着我羽翼未丰,要早早将我铲除。”
他也并非生来风光,广阳侯府中阴私无数,皇宫之中更是叵测艰险,太后皇帝的喜爱殊荣,未必不是忌惮监视。
当年盛宠的赵贵妃母子,视他犹如仇寇,亲生母亲康平长公主想要他的性命,晏氏族亲也有不少想趁着他年幼,暗中架空他,欲要将侯府把持于旁支手中,当初境遇,日日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便要身首异处。
但又并未险恶到绝路之境,如今在龙床上苟延残喘的陛下,并不是个心狠至极的君王,懦弱多情,瞻前顾后。
不然也不会被赵贵妃几句耳边风便挑拨得犯下大错,更不会在犯错之后,还不斩草除根,甚至轻信晏景对当年之事一无所觉,并误认他对这看着他长大的舅舅,庇佑过他的外祖母有孺慕之心。
其实未必没有过,但江南一行,也都消磨殆尽了。
晏景凤眸深深,只倒映出尤晚秋一个人的身影:“我是个亲缘淡薄之人,并不敢祈愿自己能子孙满堂,因知祈求无用,平生也没求过什么人,如今我只求你。”
“阿奴,我求你留下它,你可以恨我,不将我当做你的丈夫,但不要抛弃了它,不要摒弃你我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