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再次入院,不同于上回是装病疗养,这回是真病了,心中信念崩塌,支撑摧毁,瞬间陷入老态之中。
人走茶凉,来医院看她的除了岑盛行和岑顺行,只有管家乔伯陪伴左右,往日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的亲信或者董事,如今忌惮于岑宴深,连面都不敢露。
老太太:“我这辈子尽力了,对得起岑家,对得起他。”
乔伯叹气:“是,您这辈子,只对不起您自己。往后,您为自己活一回。”
“为自己?”老太太琢磨着这三个字,在岑家一辈子,所有心血都投在岑家里,她早忘了自己是谁了。
“当年,我最后悔的是让许之菀给他当秘书。他总说我太强势,把他对我的感情磨没了,转身爱上许之菀。许之菀不强势?没手段吗?没手段她能把他和隋行骗得团团转?”老太太多少年没想起这些往事了,就打算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再提。
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岑隋行为了岑宴深,会把这段往事在董事会上公诸于众。
乔伯道:“老太太,您别多想,当年老爷子只是欣赏许之菀。许之菀嫁给隋行之后,更是一心辅佐他,绝无二心,他们俩的感情好也是有目共睹。”
老太太:“许之菀到底哪里好?连你也替她说话。你可知,他死时,叫的是许之菀的名字?”
这是一根刺,扎在老太太的心头上,所以不管岑宴深到底是谁的孩子,她看到他,就想到许之菀。老爷子死了没两年,许之菀也死了,跟殉情似的。
她恨,却无处可恨。
这么多年,她一句没提过,是她强大的心性克制着,是靠岑家庞大的家业支撑着。
如今,什么都没了,人便彻底垮了,一下老得不像话。
岑盛行和岑顺行来看她,她只强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她指挥不动了。
岑宴深也来看她,坐在她的病床前,默不作声给她削苹果,脸上并没有夺权后的任何胜利者的姿态,集团那些董事大张旗鼓要摆庆功宴或者迎新仪式,都被岑宴深拒绝了,他作为新任董事长,一切从简,只是把连接三座大厦的顶层办公室重新装修了一下,按照他自己喜欢的风格。
上回在这间病房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老太太问他:“后悔那日的选择吗?”
他低着头,用纸把指尖残留的果汁擦拭干净:“不后悔。”
“你知道,那天漾漾也在这间病房里吗?就在你身后的书房里,你回答的每个字,她都听进去了。”老太太最知道怎么往人心上插刀。
岑宴深依然低着头,又抽了一张纸来擦手指,只是手背上的筋骨过份凸起。
“你好好养身体。”他扔了纸,起身回集团。
新装修的办公室,一如他本人讲究,从门把手到铺着的地毯,从书柜到办公桌上的一个笔筒,全是他用惯的意大利某大师纯手工打磨的作品,每一件单拎出来都是可以拿去展览的地步。
看着低调,极简,只有懂的人才知其中奢华。
他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看似普通的钢化玻璃,但在夜晚时,打开开关,玻璃窗会呈现出漫天的繁星,5D效果,繁星从墙顶一路蔓延到他的办公桌,像是一条完整的银河系,他也置身其中;
关了开关,又恢复成普通的落地窗,但能俯瞰整个逯城璀璨的夜景。
这面墙,是这间办公室里,唯一有一丝浪漫的设计。许之菀去世的时候跟他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