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模样像爸爸,这符合基因遗传中“女生像父,男生像母”这一普遍规律。
我和爸爸都是长方脸、大眼睛,漂亮的双眼皮。不过,爸爸的眼睛没有我的亮,因为他年龄大了。我和爸爸的嘴一样,红润而有刚毅的楞角。我和爸爸的鼻子更像,爸爸的鼻子尤如一座雄伟的高山,而我的鼻子仿佛一座美丽的小山峰。我和爸爸不像的地方是眉毛,爸爸的眉毛漆黑宽阔,我的眉毛清秀细长。
我没见过妈妈,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模样。我想,我长得像爸爸,有的地方也一定像妈妈。
爸爸,我长得像妈妈吗?
正在看书的爸爸,被我的突然问话问愣了。他抬起头,看看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你长得像爸爸,当然也像妈妈啦。
我认认真真地照镜子,认认真真地观看自己的五官,展开想象的翅膀,思索和描摹着妈妈的相貌。
我问杜宇阿姨,我长得像不像我妈妈?
她说,我想,你长得一定像你妈妈了,你爸爸不都说了吗。
春雪阿姨姨来我家时,我问她,春雪阿姨,你见过我妈妈没有?
她先是一愣,看看爸爸,然后心情沉重地对我说,我没见过你妈妈。听人说你妈妈长得很漂亮,你长得这样漂亮,一定像你妈妈了。
妈妈在我心里始终是个迷。
小时候,爸爸告诉我,妈妈在天国工作,还会回来看我。从那时候起,我就盼望有一天妈妈回到我身边,像杜宇妈妈那样,天天陪着我照料我。像春雪阿姨那样也行,每年来个两趟三趟,让我亲亲热热,企盼的心也能得到安慰。
我从上小学时开始,就注意这个词——天国,想弄清楚它的含义。我没有从课本中学习到天国这个词。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涉猎课外读物的增多,我明白了天国这个词的含义。
我为妈妈在天国而悲伤,为我永远企盼妈妈而悲伤。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了向爸爸提出问题的勇气,因为春雪阿姨又在每年春夏之交的季节来到我家。
我心情沉重地站在客厅中间,面对着他们,看看杜宇妈妈,又看看春雪阿姨,刚要对爸爸说话,杜宇妈妈愣愣地看着我,娟娟,你有事吗?
有,我有事要问爸爸。我的说话声小得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而我的心却剧烈地跳动。
爸爸笑了,有什么事只管说,看你这么紧张?
我近乎呜咽地说,爸爸,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能当着杜宇妈妈和春雪阿姨的面告诉我吗?
爸爸的笑脸顿时僵住了,刚毅中迅速凝结着痛苦,渐渐涌上泪水的眼睛吃惊地盯着我。
我后悔了。不该增加爸爸的苦脑和悲伤,他一个大男人拉扯我不容易,杜宇妈妈和春雪阿姨与他的关系已经够他烦心的了。
我的身子颤抖着,说话声也颤抖着。爸爸,对不起,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说完,我扭头跑回房间,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为我自己,也为爸爸。
杜宇妈妈和春雪阿姨一前一后地进来,坐在床边抚摩着我。
杜宇妈妈说,娟娟是个坚强的姑娘,今天咋哭起鼻子来了?
我抽泣着说,我不该让爸爸伤心。
杜宇妈妈安慰我,娟娟真孝顺,你爸爸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们都替他高兴。
我坐起来,看着她俩,抹着泪水。是我不好,爸爸一个大男人拉扯我不容易,可我……还让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