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郦书雁还有一句话没有和郦国誉说。打仗打的本就是钱财粮草,现在国库充盈,皇帝又好战,当然是要打上一仗才肯罢休。
前世她在徐绎之身边,学到的东西到底还是有用的。郦书雁脑中一阵昏沉,头昏眼花,模模糊糊地想道。她的身躯晃了晃,几乎倒在地上。郦绰一惊,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郦书雁强撑着说了一句。
郦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得触手滚烫。他看见郦书雁脸上的汗水,又摸了摸她的胳膊,也是滚烫。他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狠狠地一翻:“你这是中暑了,还忍着做什么?”他推开门,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快拿冰盆来!”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一刻钟后,郦书雁躺着的榻边摆了四个冰盆。温度骤降,郦书雁也精神了一点,对郦绰道:“大哥,我回来得晚,忘了问你……祖母是怎么死的?”
“你管她做甚。”郦绰坐在边上,敞开衣襟,露出白皙而健实的胸膛,摇着扇子纳凉,“我讨厌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郦书雁眼里顿时泛起冷意。她思考许久,眼里的冷意才慢慢退去,说道:“不错。就算她真的是被人杀了……那也与你无干。”
若她想插手这件事,那么,动手的应该是她自己。郦绰已经对她表示过许多次对苏太君的恶意,她不该太逼迫他。
郦书雁低声道:“这件事我会去查。大哥,不论如何,请你帮我看顾着周姨娘和郭姨娘。”
“你怕了?”郦绰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郦书雁的头发。
郦书雁正虚弱着,闪躲不开,瞪了郦绰一眼,努力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郦绰看得恼火,又故意伸手摸了摸:“怎么,世子碰得,我碰不得?”
“你不要提他,更别碰我。”郦书雁本想说得更有气势些,无奈她力气不够,声音听起来更像猫儿撒娇一般。
郦绰听得好笑,又故意揉了揉她:“你我是亲兄妹,就这么见外么?”
“对。”郦书雁毫不犹豫地回答,“合作是合作,兄妹是兄妹。我和你的兄妹关系,本来也就不算很好。”
郦绰无奈地收回了手:“你这人当真没趣得很。”
郦书雁冷笑一声:“难道你自己就有趣了?——罢了,我不和你谈这些,”她怕自己忍不住生气,换了一个话题,“周姨娘如果生了儿子,你想怎么办?”
她还以为郦绰会说些什么。谁知,郦绰却道:“生不生儿子无关紧要。哪怕她生子的时候红霞满室,也不关我的事。”
郦书雁纳罕,看了郦绰一眼。她正想继续问下去,郦绰却眼神一动,忽然站了起来,夺门而出。
郦书雁耳中嗡鸣不断,头也晕沉沉的,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她有心起来看看,却始终没有起身的力气,只好闭眼休息,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她刚刚睡了一会,便被人推醒了。那人动作粗暴,郦书雁恼怒地睁开眼:“谁?”
“快起来,大事不好。”郦绰见她睡醒,慌忙拉着她从床上起来,大步往外走,“周姨娘早产了!”
“什么?!”郦书雁顿时清醒过来。她顾不得身子不适,急忙跟在郦绰身后。
周姨娘好不容易才成为父亲心里的西泠苏小。倘使换一个人,她可不敢担保那人还能和周姨娘一样完美。
周姨娘正在另一间厢房里。她的裙裾上全是淋淋漓漓的鲜血和水,郦书雁进了产房,见她素白裙子上的羊水竟是淡黄色的,眼皮微微一跳。
产婆是艾姨娘找来的,正在吩咐人烧热水、准备布带。郦书雁来不及好言好语地让她离开,直接高声说道:“给她拿银子,让她走!大哥,”她对郦绰道,“你去请医生来,一定要请名医!”
羊水淡黄,说明胎儿的情况已经凶险至极了。甚至不用艾姨娘动手,那孩子都可能活不成。郦绰不知道郦书雁为什么如此说,看见她神色严肃,他也就点了点头,出门让随身小厮去照办。
产婆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来人是个未出嫁的小姐,在裙子上擦了擦手,笑道:“姑娘,这事可非同小可。你不懂生孩子的事,还是别掺和进来的好。”
那两句话已经耗尽了郦书雁所有的力气。房里闷热,她靠着墙壁慢慢坐下,瞟了紫藤一眼。紫藤立刻点头,拽着产婆就往外走。
郦绰从门外进来,看见郦书雁的模样,摇了摇头,倒了一杯水给她。
那产婆确实收了艾姨娘的贿赂,当然不愿意走。她是乡下人,遇事想到的就是撒泼,反手拉住紫藤,口中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好端端的一个千金小姐,放着好日子不去过,非要来产房!产房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姑娘家来的,真是自找罪受。啊哟,小姐,我可不是说你……”
产婆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郦绰抢上前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嫌恶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你是什么人叫来的?你这种人,也配进侯府?”他沉声道,“宝鼎、茶烟,堵了她嘴,拖出去!”
宝鼎和茶烟是郦绰的两个小厮。听见郦绰的命令,他们不敢耽搁,连忙进来,一个按住产婆,一个从盆景里掏出一团泥土,塞住了她的嘴。产婆被呛两眼翻白,双手乱抓,茶烟和宝鼎趁机把她抬了出去。
郦书雁休息过来,脸上红潮稍退,对郦绰道:“大哥,你先出去。周姨娘是父亲心尖上的人,你不方便在这里。”
郦绰凤眼微眯,爽快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郦书雁进了产房,觉得一阵闷热。她对春柔道:“把窗子全都打开,抬冰盆过来。”
“这……”春柔吓了一跳。她生小长在乡间,知道产妇不能见风,有些迟疑。
郦书雁冷声道:“让你去,你就去。这样的屋子,好人也要热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