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安静得落地有声,房门开着,夜风带着寒意刮进来,被灯罩保护着的烛火被吹得摇晃了几下。
“臣不知何罪之有!”
楚怀安回答,因着平日和楚凌昭关系亲近,对君臣之礼并没有特别严苛,说着话,人已经抬起头来,偏头,不期然看见旁边站了个高高大大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墨黑色朝服,恭恭敬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分毫不与楚怀安对视。
楚怀安:“……”
赵大人,原来你竟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
一看见赵寒灼,楚怀安心中便有了数,扭头看向楚凌昭:“皇表哥若是为了李勇一事要治臣的罪,臣便认了,只是那李勇搜刮民脂民膏,到处欺压百姓,家中银钱如此之多,实在是人神共愤,臣决不能姑息养奸!”
楚怀安义正言辞的说,句句铿锵有力,这架势大有要以自己的身家性命肃清朝纲一般。
楚凌昭也并不是真的要治他的罪,听他如此贫嘴,不由得失笑:“行了,你还贫上了,朕是不是还该夸你路见不平,为民除害,给你发个告示啊?”
“告示就不必了,若此事真让皇表哥为难,臣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楚怀安得了便宜还卖乖,楚凌昭甩了他一记眼刀子:“谨之既知道此事会让朕为难,行事之前就应该多考虑考虑。”
这警告里面还有几分宠溺,哪里是真的在告诫楚怀安。
楚怀安自然也知道楚凌昭心里巴不得自己把整个朝堂搅得乱糟糟才好,两人目光一交汇,都堆彼此的想法了然。
连夜进宫告御状的赵大人在旁边装雕塑,等楚凌昭叫到他的时候才又跪下听旨。
“赵寒灼接旨!李勇即日革职收押于大理寺中,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大理寺亲自督查此事,若有人敢阻挠,杀无赦!”
“臣遵旨!”赵寒灼高声回答。
楚凌昭又看向楚怀安:“昭冤使僭越办案,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功过相抵,不奖不惩,鉴于其职位特殊性,日后若有需要,可与大理寺联合办案!”
“谢陛下隆恩!”
楚怀安和赵寒灼一起谢恩,然楚凌昭这一旨只是让两人联合办案,至于办案流程如何,是先跟大理寺打报告再抓人,还是先抓人再丢给大理寺,全看二人的心情,无异于是给楚怀安又开了便道。
“时辰不早了,赵大人早些出宫吧。”
楚凌昭体贴的说完,赵寒灼告退,楚凌昭揉揉眉心,让楚怀安和苏梨站起来。
“处理了一天国事,朕有些累了,你们二人陪朕先用晚膳吧。”
现在早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刚过了新年,国事竟如此繁重?
苏梨诧异,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去了偏殿,刚进殿,宫人摆上汤锅和食材,汤锅下面有碳火,正咕噜噜沸腾着,早已煨好的酒香溢满整个屋子,透着让人放松的温馨。
进了屋子,楚凌昭便卸了在御书房议事时那股子冷厉的君王之气,换上一身平和,像寻常人家中的兄长一般。
“这是飞扬在折子上说的新鲜吃法,菜不会冷,越吃还越暖和,朕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一直没时间,今日正好与谨之一起尝尝。”
楚凌昭愉悦的说,他口中的飞扬自是镇守塞北的骠骑大将军赵飞扬。
赵飞扬与陆戟一样,两人各自镇守一方,除非圣旨谕令,不得擅离职守,即便是除夕,也只能奉上折子祝一句国运昌盛。
许是饿极了,楚凌昭看着食物眼睛都亮了,表情也很愉悦,似乎一点都不知道苏挽月动了胎气的事,苏梨不知道楚怀安心里在想什么,至少他面上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着急或者担心。
“这小玩意儿倒是有些意思。”楚怀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锅,和楚凌昭一起把准备好的食材丢进锅里煮着。
锅不大,放了一些汤汁就到了锅沿,眼看要溢出来,两人才放下筷子,苏梨站起来帮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温酒入胃,热气很快涌遍全身,楚凌昭连饮了三杯才放下酒杯,锅里已经有了香味,楚凌昭和楚怀安也不客气,瞅准了自己想吃的东西就利落下筷。
楚怀安闲不住,边吃边要说些鸡毛蒜皮的趣事,连李勇白日跟他说县衙里的狗生了几只小崽子都跟楚凌昭说了一遍。
楚凌昭自幼便被太傅管束,因为是太子,做事从不敢任性出格,便特别喜欢听楚怀安说这些有的没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不去想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动,风云诡谲。
吃饭的时候,楚凌昭笑得很多,他不爱大笑,笑起来也是浅浅的,和顾远风有点像,却比顾远风深沉,叫人无法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