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满眼的绿——呵呵,别发火——那天在山里走了很久,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我的脚步声,于是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在跳。有些害怕,想回去,但没成功。那片山林的深处,仿佛有股强大的吸引力,教人不得不往里面走。脑子很乱,一大堆一大堆的想法,进退两难……忽然眼前一晃,有几户人家,一律粉墙黛瓦,可能年代久远,墙壁都很斑驳。开裂的砖石,灰旧的木门,还有木格窗户。在阳光里,像幅画。
鬼:那不是我住的地儿么?
人:不是,你家门牌号码我知道。那是一处废墟。人早已搬走,留下一大片绿,有点原始的味道,但,这种原始又是人自己造成的……嗯,那里是个被遗弃的角落。
鬼:美不美?
人:不美。如果一定要说美,只能理解为被放弃的结果。人们遗弃了她,才发现美。美得挺凄凉、挺孤单的。
鬼:这是哪本电影的台词?
人:台词?不是……美丽的也是危险的。我不知道你们冥界的情况,但至少人间是这样的。人们只知索取,不知赠予,将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甚至吃人的念头,装点上美妙动人的借口。
鬼:所以,人活着累啊!还是做鬼好。
人:这的确让我痛苦。但我又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我几乎要将自己扼杀在那片山林的绿色之中,最终还是屈服了,因为我不能直面死亡。没有人来帮我,能帮我的,只有酒。酒就是酒,不是水——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那位盲刀客讲的倒也不错。
鬼:切~!哪来这么多感慨!那,这片景象,你有没有画出来?
人:画?画不了。天太冷了,而且越来越冷……我也曾尝试着,去画那些满眼的绿,但手指冰凉,松节油和煤油挥发时搜遍全身的寒冷,将我带入一个近乎麻痹的苍白世界。这就让我努力回忆,那抹冬日暖阳下,山林古屋,斑驳粉墙,以及它们映出的光亮……可惜,那些景象,你没有看到。
鬼已无语,因为,她已经睡着了。
假使哪位医生看见上面这段对话,肯定会宣判矢夫至少有三项病症:
一、色盲,二、精神分裂,三、臆想症。
矢夫如果有幸能够听见,估计会微笑着点点头,说:
我?我他妈什么都不是!
诱捕
握手,落座。
查看了身份证、毕业证之后,赵校长扶了扶黑框眼镜,看了一眼周主任,又望向矢夫,语重心长地说:
“小矢啊,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
“不知道。”
“哈哈!因为命中注定!哈哈哈……”
周主任也触了电似的开怀大笑,浑身上下没一块安静的地方。
矢夫头皮一麻,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句,还真是非洲老头子跳水——吓(黑)老子一跳啊!
试想,在那样一座阴森古怪的老宅,一个湿漉漉的雨后,陌陌生生来到一个陌陌生生的地方,面对两个陌陌生生的人,突然神经兮兮说出一句无厘头的话,还哈哈乱笑,怎不让人汗毛直竖、不寒而栗?
“什,什么意思?”矢夫结结巴巴问道。
“小矢啊,”赵校长停住笑,意味深长地比了个剪刀手,晃了两晃,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两千块一个月,包三金,包住宿,就教小朋友画个画,怎样?”
“但不是编内工,档案也是代管的。”周主任旁边笑着补了一句。
矢夫的脑子直犯晕:这叫什么事啊?稀里糊涂来到龙珠岛,鬼使神差遇到个如假包换的校长,现在居然莫名其妙被聘为美术老师?这,这也太不严肃了吧?
赵校长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接着说:“你可能会奇怪,怎么这样容易就找到工作——”
“因为,命中注定!”周主任抢答了一句,依旧哈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