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他假装冷漠地从那些议论着八卦的人身边经过,惹得他们突然噤声,看他的眼神里都是鄙夷和探究。
探究什么?想知道他母亲是怎么嫁给父亲的吗?!想知道他父亲是谁吗?!想知道他身为这样一个母亲的儿子自己心里作何感想吗?!
他能有什么感想,在被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追杀前他也只是像普通人家那样肆意快乐,在被救下他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华阳君是谁。
可是当他来到剑宗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对他母亲的奇闻轶事了若指掌,除了他自己。
他只能被动的听着别人嘴里的母亲如何如何,可是无论他怎么去听,那个被形容成冷血无情水性杨花的女人都无法和记忆中温和慈善的母亲对上号。甚至华阳君对这件事情几乎默认的态度让他产生了几乎荒谬的想法——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想反驳,可是他找不到证据。
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他的师兄们也都渐渐懂事,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他甚至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今天就在这里,叶争突如其来的告诉他——你的母亲或许还有另一个身份,华阳君不提她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他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可他心上的大石在松动,想要相信的欲望让他像将要溺死之人那样紧紧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生的希望让他忍不住颤抖。
但是叶争这样脱口而出母亲嫁给父亲是“丑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以为他的泪水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已经在华阳君的怀里流干了,可是就在几乎可以确定是他母亲的画像面前,就在叶争试图像旁人一样去探究评论他母亲的私事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
叶争,你这个混账。
像叶争这样满肚子野心的男人,最能满足他的就是征服,可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未来世界的最强王者在他眼前哭成这样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征服的,愉悦。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雄心壮志是干掉男主让他哭着跪下叫爸爸,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三分之一。。。。。。
他冷静下来,停下手忙脚乱的动作,一手握住澹台俞抓着他前襟的手,另一只手掌捂住澹台俞湿漉漉的双眼,然后强硬地把他推靠在墙上,在澹台俞想要挣扎的时候用身体压迫他。
他没掌控住力度,泪水顺着手指缝流出来,掌心湿润的长睫毛像毛刷子一样摩擦他的手掌,他竟然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主有一种任他拿捏的错觉。
异样的波动只在一瞬间,眼下的正事才是他要关心的东西。
“冷静一下,师兄跟你道个歉。”他将有些紧张的声音传进澹台俞的耳朵,“我说错话了。”
“我不该那样说你母亲,你别哭了。”在哪句话上挨了打,叶争对于自己的错误认知清晰。
澹台俞难受得脖子里传来呜咽的声音,黑暗让他找到了安全感,叶争难得软下来的声音有安抚之效,他起伏的呼吸渐渐平缓。
叶争见状想要移开手掌,却被澹台俞把住,他压住叶争的手不离开,情绪只是一时,年轻人现在冷静下来首先翻涌上来的情绪是羞耻,因为惯性眼泪还在无声地流,仿佛要把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泪水一次流个够,以致嘴唇哭得麻木到颤抖。
叶争看他只是哭,情绪倒是稳住了,紧张到脑门冒出一层薄汗的心情才放松下来,原来不管男人女人,哭起来都是要命的事情。
叶争一放松,嘴欠的毛病就容易上来,眼前的小师弟情绪刚刚收敛,哭还没止住,他已经在准备好教训絮叨的话了,“真男人只流血不流泪,虽然今天是我说错话在前,但是这个原则问题还是要说的,一个大男人,你生我的气,直接跟我动手不就行了?你看我不顺眼,听我哪句话不顺耳,照着我脑袋使劲儿乎,虽然师兄会让你一拳再还手,但是跟我打一架不是比哭一场更痛快?”
“我家的小师弟,可以被我打哭,但是不能因为我说两句话就哭,你这样大师兄还得道歉,这让我很没有面子的好吗?”
叶争把“哭”字放在嘴边,听在澹台俞耳朵里十分厌烦,他靠着壁画长呼出一口气,眼泪被他这两句话彻底止住了,叶争这回毫无阻碍地放开了手,手掌下露出一双被泪水洗得愈发明亮的眸子来。
晶莹剔透,在温柔的暖黄色灯火里闪烁着震慑人心的光。
如果这双眼睛里不是嫌弃怒火和厌恶就更好了,叶争不无遗憾地想,奇怪,最近他好像对澹台俞的外貌关注多起来的?人果然是个视觉动物。
见他还压住自己愣着不动,澹台俞烦躁地挺了挺身。
叶争放开他,刚才两人气势上一强一弱,完全就是叶争压着澹台俞在输出,如今澹台俞贴着叶争站直身体,他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被超了一点点?
对身高有着谜之执念的男人不合时宜地皱了皱鼻子,“臭小子你怎么背着我偷偷长高了?”
澹台俞轻轻对他翻了个白眼,叶争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继续道:“爷除了后面的那句话,前面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若不信,那爷自己去查。”
“我没说不信。”澹台俞回道,“此事必然牵连甚广,所以应当慎重考虑。”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怕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叶争表示理解,“好好好你说得没有错,等爷出了试炼塔带你去皇族探探,那边神神秘秘的跟外界少有来往,兴许藏着很多惊天大秘密呢,话说小师弟,你对你母亲娘家人有什么了解吗?”
澹台俞摇了摇头,叶争哦了一声,“也没办法,谁让你母亲……”惹他们生气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就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毫不留情,力道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