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师兄问你一个冒犯的问题,你穿过女装吗?”
话音刚落,叶争就感觉到了身下澹台俞骤然发力的身体,拳头咯吱咯吱响。
一会儿盯着他的脸看,一会儿问他穿不穿女装,这师兄莫非见他脸长得还过得去就把他当成女人调戏了不成?
混账东西!简直是色中饿鬼!
澹台俞用力拉开叶争搭在他身上的手狠狠往旁边一甩,面容仿佛吃了隔夜馊饭似的嫌弃至极。
想想还是气,他攥紧的拳头没有松开,一拳打在了叶争的肩膀上,把他打得往后仰了一下,身体发力才稳住身形。
“师兄不要拿我寻开心。”澹台俞收回拳头:“如果你想找女修调笑,只赶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就是。”
叶争揉了揉被打痛的肩膀,抱怨了句:“臭小子开个玩笑反应这么大!爷是在做一件很正经的事知道不?”
说完,他摆正身形,换回认真严肃的表情,看着壁画上清颜君的画像问澹台俞:“小师弟,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
提及他的母亲,澹台俞冷漠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有了温度,叶争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不是一闪而逝的,是那种……以为藏的很好的伤,突然被翻来皮狠狠戳了一下的那种痛苦。
“师兄问我母亲做什么。”他提及母亲两个字时,声音竟然有些轻微颤抖。
自他加入剑宗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提及“母亲”。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是听到这个词,他的灵魂竟然要被撕裂一般,仿佛又回到了被千里追杀的幼年。
叶争也没有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赶紧指着壁画道:“你只告诉我,你母亲与清颜君有几分相似。”
澹台俞定定看着壁画上俊俏飘逸的君子,眼睛不知不觉中晕染起了一层薄雾,“母亲与清颜君,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是他要一直看下去的原因。
叶争便呼了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些计较,他扶住澹台俞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跟他说:“师兄有个大胆的猜测,是关于你母亲的,你要不要听?”
澹台俞何等聪明,叶争的几句问话已经暗示得这般明显,又怎么会猜不出来他想要说什么,他刚才看到壁画已经是极为惊讶,但他几乎立刻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母亲的身世外貌与皇族中人相似也是正常,只是叶争逼迫他不得不去想——
“师兄想说……”他喉结有些干涩地滚动几下,“我娘就是清颜君,清颜君就是我娘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怕惊醒什么东西似的。
叶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反应,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一把扶住情绪不太对的澹台俞,道:“你先别急着反应,听我说……”
“怎么可能呢?我母亲虽为修士,可实力并不高强,她若真有清颜君那般实力,怎会被随便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修士绞杀!”澹台俞突然激动地薅住叶争前襟,眼眶通红,不知是被叶争气得,还是太难过。
“怎么不可能!”叶争也反手抓住澹台俞的前襟,“曾经人妖魔三方打得不可开交,死伤了多少人?妖族始祖悉数逝世,魔头黑炎君甚至都打不开三界的开口,华阳君再难精进,所有人都说清颜君战后避世隐居,可之后谁又看到过他的身影?”
“华阳君的未婚妻谁又见过?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份讳莫如深,难道真的是因为她背叛华阳君嫁给了你父亲的丑闻吗?!”
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叶争没躲。
因为他看见澹台俞哭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承受不住重力吸引从他脸上滑下来,就好像是什么刺激的信号一样,泪水接连从他眼中掉落。
叶争手忙脚乱伸手去接,又去擦,可是擦不完。
他浪荡惯了,只觉得天下没什么值得伤心到落泪的事情,所以他虽爱看女孩子,却厌烦女孩子哭。
他同样也对澹台俞的哭束手无策。
第四十六章如此安慰
澹台俞也不像是女生那般哭得脆弱,他只是一只手攥成拳头,另一只手还薅着叶争的衣服领,泪水成股流下,表情却不脆弱,而是恶狠狠地咬住牙,气得说不出话,只如同失孤的凶狠小兽一般瞪着他,仿佛叶争再多说一句他母亲的不是,他就会咬掉叶争身上的一块肉。
“母亲”二字能让他无坚不摧,领着妹妹在剑宗横眉冷对所有人的白眼,可这两个字也同样是他的软肋,他不能提,别人也不能讲,讲了就会让他失去理智,变得压抑又疯狂。
至亲之人离世的阴影这么些年来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无人在意,无人安抚,他甚至不敢在午夜独自舔舐伤口,仿佛不去触碰那伤口就不存在了一般,却让它渐渐溃烂,一碰,就是剜心般的疼痛。
他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议论的。
一个定了亲的女人,失踪了那么久之后才回来,却原来是不顾礼义廉耻地私自嫁给了下界之人,还带了两个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