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道:“欣赏完了。”顿了顿,忽然又道:“敏儿,你不是说想和石兄弟较量一下枪法么?何不乘此机会切磋切磋?”
几人都是一怔。愉郡主道:“干吗好好儿的要叫他们打架呀?那个……人家病才好了,哥哥出手一向没数,万一打伤了……”
“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悦敏道,“你看上石兄弟,还不是因为人家少年英雄?你怎么不担心人家把你哥哥打伤?”
愉郡主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赵王道:“耍嘴皮子你倒厉害。我看你一会真打输了,脸往哪儿搁!还不去拿你的兵器!”
悦敏道:“是。”
赵王又对女儿道:“你也还不陪石兄弟去选杆称手的枪?”
愉郡主应声“哦”,便把眼来石梦泉,目光才一抬,就已经两颊绯红:“我们……我们上那边……”说得蚊子哼哼似的。
玉旒云看着他们都走开,只剩自己和赵王,陡然升起一股胁迫感,一抬眼,就看到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这老狐狸是特意差开了旁人,还有话专门要同自己讲!
那边悦敏已持枪而立,石梦泉亦挑好了兵器——仿佛他也感觉到了事情有异,正朝玉旒云这儿投来探询的一瞥。
不知这中间是何阴谋,玉旒云想,若让梦泉分心,总是不好。也不见得自己就应付不了,想着,她微微一笑,表示一切都好,让石梦泉专心和悦敏过招。
石梦泉便将长枪端着,摆了个“请”,让悦敏先进招。后者也不客气,枪一抖,毒蛇般直搠了过去。
石梦泉侧身让开。而悦敏的腕力收放自如,招式不待使老,已经干脆地定住,跟着变扎为扫,横着打向石梦泉腰间。
石梦泉朝后退了一步,让枪尖堪堪贴着自己跟前划过。
悦敏叫了声“好”,进逼上前,长枪又反向抡了回来。这一招变化之快,非腰力惊人者不能完成。石梦泉要走动闪避已是不能,只有将手中兵刃朝地上一撑,人借力跃到了半空,才又化解了去。
悦敏依然是叫了一声“好”,挺枪向上,要封石梦泉的后路。不过,石梦泉礼让三招已毕,看对手的枪尖刺到,便在空中一个翻身,双脚朝枪身上直踏,同时自己的长枪也斜扎了下去。悦敏一愕,只得收招防守。
这时,两下里放才斗得你来我往,精彩了起来,飒飒的风声,让这初夏时节都变得恍如深秋。
愉郡主看得目不转睛。玉旒云却是等着赵王同自己开口。
果然,当那边斗到紧要处时,这老奸巨滑道:“玉爵爷,你真得觉得自己是这场争斗中的中间力量么?”
玉旒云并不看他,道:“我原本是中间,不过如今同王爷联手,那就是王爷这边的人了。”
赵王无声地笑了笑:“爵爷真的觉得你能随意选择么?”
“王爷什么意思?”
赵王道:“十六年前的一桩往事,爵爷以为除了皇上、太后,几个眼花耳聋的老太妃,以及几个死掉的人,就没别人知道了么?”
玉旒云一凛,惊愕地看着赵王。
赵王阴冷的面色中透出了一丝得色:“这件事情天长日久,爵爷又改名换姓,少有人提起。而爵爷憎恨楚国,凡是知道这事始末的人都清楚爵爷对大樾忠心不二。只不过,其他不知内情的人呢?比如千万的将士,以及他们的父母……樾国的老百姓似乎对爵爷没什么好印象。倘他们晓得了一点断章取义的经过,不知会如何想……素云公主?”
玉旒云不禁朝后退了一步。稳住!她命令自己。
赵王呵呵干笑:“所以,您虽然是中间力量没错,但是你无法选。无论你选择哪一边,另一边都有可能将你的秘密公诸天下,而即使是你选的那一边,有一天也会‘飞鸟尽,良弓藏’,用这事在背后摆你一刀。除非你自己反了。不过,你反了,那朝阳公主要怎么办?再说,你有这个本事反么?”
玉旒云感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冰冷,赵王的目光已经成了一把钝刀,正缓缓地切割着她的血肉,不远处石梦泉和悦敏闪转腾挪的身影则幻化成一片硕大的黑影,将整个世界都遮得暗了下来。她看见有人朝她走过来,一身漆黑,只能看见雪亮的刀和同样锋利的眼睛。那刀就斩下来了……斩下来了……
她一下站立不稳,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上。上面的书淅沥哗啦地坠落。听见有人喊“玉大人”,认出是石梦泉的声音。她才重回现实。正看到石梦泉单手将长枪猛砸了下去,悦敏惊诧地横枪来挡,而“喀嚓”一声,被打成了两段。
石梦泉也不看战果,将枪抛了,飞跑了过来,一手撑住那摇摇欲倒的书架,另一手扶住玉旒云:“大人,你没事吧?”
玉旒云感觉这只手犹如一个坚强的后盾,立刻将自己支撑住了,纷乱的思绪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精神也为之一振,心里说道:我早也发誓再不让人欺侮我,赵王几句话能把我如何?我总要叫他再笑不出来!
想着,她掸了掸衣服,笑道:“王爷,这武也比完了,你家的酒菜呢?把客人饿得头晕眼花,这是什么道理?”
赵王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蔓延:“素闻玉爵爷是个冷面将军,没想到如此风趣,酒菜在花厅里,今天可要不醉无归。”他又转向悦敏:“怎样?你今天终于见识了石兄弟的枪法吧?输得心服口服了么?”
悦敏似乎还未从方才那最后一击中回过神来,兀自抓着两截断枪,听父亲说话,片刻才回答:“石兄弟功夫果然非同寻常,我甘拜下风了。”
愉郡主在一边看得惊心动魄,也是才如梦初醒,立刻跑来把石梦泉上下打量,确定没有损伤,才又去看哥哥是否平安无事。悦敏照样要打趣她“女心外向”,只不过这一次,神态多少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