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粮都没有,你在这里干什么?”石梦泉问。
“粮仓重地岂容土匪撒野?”康申亭道,“即便没有粮食,仓内一切器皿量具也都是官家之物,下官自然要清点仔细。倘使玉将军的粮食当真运来了,也好秤量入库。”
“难得大人有这份克尽职守之心。”石梦泉叫手下将那串钥匙拣了起来,晃了晃,“玉将军的粮食的确需要秤量秤量。她的信里实在没有说明究竟是多少石。”
钥匙哗啦一响。
“你——”康申亭好像要阻止什么事。
愉郡主和娇荇壮着胆子探头一看,只见石梦泉拉开了墙壁上一张“民以食为天”的条幅,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暗门。他把钥匙□去逐一地试,到第五把时,“喀啦”一声,锁开了——暗门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可娇荇却尖叫了一声:“妈呀!”原来在她的背后打开了一条通道。
石梦泉一行立即发现了这两个闯入者,只是这条地道使得大家谁也没有工夫计较其他的事情。
“康大人,你看玉将军寻的这一处库房够不够隐秘?”
康申亭的整张脸都是铁青的,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难看。“玉将军果真高人一筹。”他勉强笑着,却好像哭,“这地方连下官都不知道,她却这般神速地叫人把粮食都运了进去——也不知究竟有多少石。”
石梦泉道:“有多少石,咱们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康总督请——”
没人阻拦愉郡主和娇荇,她们两个自然也就跟在后面。娇荇小声地嘀咕:“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呢?郡主您说他们是要抢康总督的粮食,怎么又冒出这个地道来?还有那康总督,钥匙分明就是他的,他怎么说自己不知道有这么个地下库房?哎呀呀,郡主,你说他的私粮是不是就藏在这里?”
愉郡主愣了愣,猛然醒悟了过来:石梦泉这一招,可不比假扮土匪抢粮食还高明?先叫人运了百辆空车进城,再闹出土匪事件,诓得康申亭以为他们要偷了粮食来个“借花献佛”,实际则是要康申亭带他们来寻私粮的储存之地……
石梦泉!她忍不住看了看前面那颀长的背影:原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众人已经走到了地道的尽头,整齐排列的巨大米囤子映入了眼帘,当先还有一张小桌,两个安平护军打扮的人正诧异地看着不速之客:“康大人……这……这是?”
康申亭咬牙切齿。
石梦泉笑着来替他解围:“康大人,本将军没有开错门吧?这些的确是玉将军运来的粮食,是也不是?”
康申亭哪里能有半个“不”字,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耳光,牙缝里挤出句含混的“没错”,立在一边朝两个手下递眼色。
两个护军已经全然糊涂了。
偏偏石梦泉又吸了吸鼻子:“好大的酒气!仓场规矩,铺军、小甲,看仓的披甲,逢酒必避——你们两个是存心找死么?”
“康大人——”两个护军吓得腿直打颤。
康申亭咬牙不语。
石梦泉厉声道:“你们叫康大人做什么?康大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个地窖。既然这儿都是玉将军调来的粮食,你们想来也是玉将军派来的人,她治军的规矩,你们难道不清楚?”
两个护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石梦泉挥挥手:“带走。”前锋营的士兵应声而上,把哭喊着“冤枉”的两人拉了出去。
康申亭还是一声也不吭。
石梦泉问:“康大人看,这里究竟有多少粮食?”
“怕是……”康申亭犹豫着,“怕是有十万石吧。”
“才十万石?”石梦泉看一眼愉郡主:传闻的四百万,若非不实,就是此外还有其他地窖。
愉郡主暗里嘀咕:“我怎么晓得!你设毒计偷取别人的私粮,倒还理直气壮得很!”须知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之娇女,对于这些囤积官粮欺压百姓的事是半分也不明白的。撅了撅嘴,倒有些想和石梦泉抬杠的冲动。
可还不待她开口,石梦泉已经转身朝回走了:“康大人刚才不是说要秤量么?就借你的官秤、官斛来,看看玉将军究竟给咱们送了多少粮!”
总督府前的广场上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顾长风为首,后面带着当日替他赶过驴车的老头,领了黑压压一片百姓以及这晚宴会所邀请的一众官员,正等着石梦泉一行。
前锋营的兵士推来了一车粮食,一袋、一袋,卸在广场上。另有几名兵士抬着官秤和官斛,到得跟前便威风凛凛一字排开,等待号令。
石梦泉朝康申亭做个“请”的姿势:“收粮秤粮这些事,石某是一介武夫,不知要如何操作。康大人应是驾轻就熟了吧。”
康申亭勉强还可笑得出来:“下官也不亲自经手,都是师爷做的。”
“那么师爷呢?”石梦泉问。
梁冉自顾长风那边的一群官员里颤巍巍走了出来:“小的在。”
“还不去掌秤!”石梦泉朝官秤、官斛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