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梦泉追上他,道:“灭匪护民乃是我军人之本分。今就将此等匪徒消灭干净,决不给康大人留下后患便是。康大人顾虑什么?罗副将,传令!”
罗满道“是”,便即出门。康申亭急了,面色白里透青:“这……石将军,这……”
石梦泉好像隐隐含笑:“怎么?”
“哎,这有什么好争的?”愉郡主插话,“康大人是地方官,你的护军就去守护总督府和粮仓。石将军是朝廷的将军,就来看看本郡主下榻的行馆有何损失。本郡主的许多玩意儿都是皇上御赐,若被蟊贼抢了去,岂不是天威无存?”
“正是,正是!”康申亭不待她话音落下就忙不迭地附和,“郡主是金枝玉叶,容不得闪失。下官先去了。”再不给石梦泉打断的机会,夺路逃出门口。
愉郡主即乜斜着眼睛看面带怒色的石梦泉:“将军啊,你不会又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
石梦泉不理会她,和顾长风交换了一个眼色。
顾长风道:“石将军就点齐人马去吧,到了外面再随机应变不迟。”
石梦泉怔了怔:“也是。”和座中摸不着头脑的众人一拱手,恭请愉郡主出门。
愉郡主早就定下决心专门找茬,石梦泉说往东,她就偏偏要说往西。此时看到这个玉旒云手下的第一亲信板着脸和自己出门,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直和娇荇一处掩口而笑。可谁知一出行馆的大门,石梦泉就把手一挥:“随我来!”招呼着众士兵自己去了,根本就不把这郡主放在眼里。
愉郡主气得直跺脚,追上两步,道:“石梦泉,你什么意思?清凉山别苑不朝那边走。”
石梦泉根本不答,如同眼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只和一众手下在夜色里疾行。
愉郡主不由得火冒三丈,一径撵到他的身边:“你到底想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你找玉旒云向皇后娘娘告状,我就不会找我翼哥哥向皇上告状么?你敢在地方上胡作非为——喂!”
石梦泉等一行走得飞快,她很快就被甩下了,咬着嘴唇直发脾气,但旋即又追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玉旒云哪有这么神,晓得你没粮草呢?分明就是你派人冒充土匪,抢了康申亭的私粮。这会子被他撞破了,你怕他回去坏了你的好事,要带兵去杀他灭口——是也不是?”
脚步略一缓,石梦泉吃惊地看着愉郡主。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那点雕虫小技,还能瞒过本郡主去?你要是不好好地听本郡主的差遣,我这就把事情嚷嚷出来,叫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哎哟!”
石梦泉已经将她逼到墙根儿上:“康申亭有私粮,你也知道?”
愉郡主傻傻地看着他:“你……你干什么?以下犯上,死奴才你不要命了么……哎哟……他是有私粮啊,要不他吃什么?”
“有多少,藏在哪里?”石梦泉示意手下把面无人色的娇荇也押住。
“我不知道藏在哪里……”愉郡主结巴了,“有多少……大概是四百万石吧……我听说的……不晓得……你……你要干什么?”
石梦泉低低重复了一句:“四百万石!”语气里听不出究竟是愤怒还是沉痛,但接着就放开了愉郡主,道:“冒犯了,望郡主恕罪。”
愉郡主瞪大了眼睛:“你……你……我恕你就怪了!”
可石梦泉不再理她,只吩咐士兵们:“走吧。”便踏着沉沉的夜露疾行而去。
娇荇直抚胸口:“乖乖我的好郡主,可别再去惹那姓石的了。玉旒云心狠手辣,她的部下也都一个模样。他们的眼里八成什么人也没有——您想,玉旒云连翼王爷都敢打呢,刚才这姓石的又这样对您……”
愉郡主嘟着嘴,皱着眉头,气鼓鼓愣了一会:“不成,我偏偏要惹他。倒要看看他们玩的什么花样!”说着,将裙子一拎,迈步往石梦泉一行的去路追上。
娇荇无奈,也只好跟在她的后面。主仆二人走走停停,先到了安平护军营,又到了总督府,一直走遍了大半个安平城,才来到了含元仓的外面。
只见那里灯火通明,许多军士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看服饰,乃是安平守军。而所谓的土匪强盗,却不见踪影。石梦泉等都隐身在一条幽暗的巷子口,静观含元仓的动静。愉郡主和娇荇不敢贸然现身,只好在更远的地方眺望。
她们隐约地看见,康申亭领了一队安平护军正和守粮仓的兵士说话,也不知都讲了些什么,接着,康申亭就进粮仓去了,留下护军守卫在外。
愉郡主和娇荇互望了一眼:这都是什么古怪的事呢!
那边石梦泉却招手示意属下行事。他所带的都是军中前锋营的精锐,行动迅速在暗夜里仿佛鬼魅一般,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已全到了粮仓的跟前,也不见他们如何抬手动脚,那一队安平护军已经全数瘫倒在地。
“哎哟,我的亲娘呀!”娇荇低声道,“难怪玉旒云谁都不怕,这一伙人都是有妖法的!”
“闭嘴!”愉郡主踩她一脚,“跟着来!”自己已经猫腰朝含元仓跑了过去。
娇荇肚子里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跟上。等石梦泉的部下都进仓内去了,她俩也蹑手蹑脚跨进了门——看两边倒在地上的安平护军原来都是中了蒙汗药,个个睡得像是死猪,这才使两人心中对“妖法”的畏惧微微减少,手拉着手,在灯光昏暗的走道里前进。
没走得多远,听见前面一阵清脆的响声,好像谁把钥匙串掉在了地上,接着就听石梦泉笑道:“康大人,你也挺料事如神,玉将军才叫人把粮食运到了这里,你就来查看了?”
康申亭的话音里满是惊怒:“石将军在说什么?下官一点也不明白。”
石梦泉笑:“你当然不明白,你又没有在玉将军的身边办过事。她对待粮草向来是很谨慎的,这次远道运了这许多粮食来,自然要选一个妥当的地方保存——非常稳妥,非常隐秘,土匪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康申亭的声调已经有些异样:“下官还是不明白石将军的意思。石将军不是保护郡主去了么?怎么又到含元仓来?况这里连一粒粮食也没有——你说玉将军运了粮来,不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