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儿来得很快,她着一袭青衣女官服色,头上戴了一年景的绢花花冠,面上妆容甚是精致,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然长相不过是中人之姿。
想来那易少群对她利用居多,并非贪图美色。
她进来先请过安,便十分规矩的侍立在旁,她的气度十分持正,态度亦是不卑不亢,面上看起来实在是很给人好感。
上官颜夕笑道:“本宫嫁过来也有半年多了,倒是第一次见到典馔。”
罗锦儿笑道:“殿下身份贵重,原也无需为这些琐事操心。”
一句话便看出罗锦儿的功力来。上官颜夕从未管理过宫务,她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吹捧一番,或者恭维上官颜夕御下有方管家有术,反会惹恼了上官颜夕。
她既不媚上巴结,更不表达仰慕之情,只是闲闲一句话,无需为琐事操心自也无需见到她们这些女官了。
上官颜夕一笑,“典馔很会说话吗。”
罗锦儿亦笑道:“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上官颜夕含笑点头,不再跟她绕弯子,“方才秋水来回本宫,言道典馔不知如何分派本月的饮食份例,概因不知如何分派李梦蝶而已,可是如此?”
罗锦儿姿态甚是恭谨,“是,论理呢,这李姑娘是不该有单独的份例的,她既是依附着李良娣,自然一应用度只从李良娣那边分出来一些也就是了,只是太子殿下御下宽和,李良娣之前又是书房里的典记,想来太子殿下照顾李姑娘,不过是为了安李良娣的心,也是让她忠心办事的意思,如今李良娣既是不在了,下官私心里揣度起来,虽说于礼不合,然太子殿下一片慈爱之心却不可辜负,不若李姑娘在宫里一日便发一日的份例,李姑娘离宫返家那日,再把这一项停了。”
上官颜夕闲闲的道:“话是这么说,只是如此一来你们的功夫便增加了。”
罗锦儿笑道:“谢殿下体恤下官,其实也增加不了多少功夫,左右下官在东宫原也就是打理这些琐事,何况便是增加功夫,也增加不了多少时日。”
上官颜夕面上笑意加深,果然好个罗锦儿,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她若是直言不该给李梦蝶份例,不但得罪了易少君,也会让自己对她不信任。
如今她先说易少君是一片慈爱,又提及李梦蝶不日即将返家,真是两头不得罪。
“既然典馔已经有了定论,那么就按典馔的意思办理也就是了。只那李梦蝶如今既是在养伤,一应饮食药品,还是要精心些才是,她虽然不久就要离宫,然在宫内一日,供奉上便要分毫不差才好。”
罗锦儿躬身道:“是,下官省得。”
停了一停又笑道:“当日殿下与太子殿下婚事祗定的时候,我们东宫上下人等说起来,都说此乃东宫之福,姚皇后贤惠大度,五国皆闻,想来殿下自然也是如此,如今殿下这般心胸行事,果然是慈和宽容的,想那李姑娘这般得罪了殿下,殿下竟还为她着想至此。”
上官颜夕一笑,若自己还是上一世的上官颜夕,亦或者没有见过她在御花园的丑事,没准还要以为这个罗锦儿真的是好人呢。
想着便笑道:“她姐姐忠心耿耿伺候了殿下几年,如今却也没个下场,太子与本宫,自是要在李梦蝶身上补偿一二才是,你们不妨告诉她,让她安心养病,待她离宫返家那日,本宫亦有厚礼相赠。”
罗锦儿越发笑道:“是,想来李姑娘知晓了殿下这番心意,那伤也好得快些。”
她看上官颜夕面露疲惫之色,又道:“既如此,下官便出去办事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上官颜夕点点头,“你去吧。”
那罗锦儿自去办事不提,秋水也下去了,秋若便道:“殿下自是一番好意,只怕李梦蝶不识好人心呢。”
上官颜夕笑道:“我自做我的,至于她领不领受不受,此事与我无关。”
玉梓在旁边噘着嘴道:“殿下那日还不如几板子敲死她算了。”
秋若便道:“咱们殿下向来是慈悲怜下的,连那些宫人们犯了错,都只有轻罚的,何况那李梦蝶并非东宫下人,哪里能随意就处置了她的性命?”
玉梓犹自叹道:“便宜她了。”
算算日子,那日在夹缬店原是说了两天以后去看样稿的,如今又耽搁了两日,那夹缬屏风的样子想来应该也画好了,便对秋若道:“咱们去换身衣裳,我带去出去走走。”
上官颜夕出去惯了,秋若等人也已经习惯,此时便不再劝,那秋若反倒喜滋滋的道:“这敢情好,奴婢还没有见过上京城的样子呢。”
“今儿个就带你去瞧瞧。”
因着上官颜夕常常要出去,殿里头到也备了几套男装,此时便吩咐碧痕道:“拿新做的那件天青色绣银纹的长直裰来。”碧痕依言取出来,服侍着上官颜夕换了,又给她绾了髻,戴了一顶时下士人惯常带的方巾,亦是天青色,方笑道:“殿下只带着秋若出去,什么时候也带了奴婢出去见识见识。”
上官颜夕笑道:“你先把男装做起来,待下次有了机会便带着你。”
碧痕喜滋滋的答应了,帮着上官颜夕挂好了金三事玉配件,此时秋若早已换好了小厮服饰在旁边等着了,主仆二人摇摇摆摆的出了东宫。
上官颜夕带着秋水直奔那夹缬店,秋水头一次看见那些精美的花鸟、山水等夹缬,不由得道:“虽不如上次送给家里太太的那般富丽,却也是十分精致好看了。”
这种店铺都是惯做达官贵人的生意的,店小二要求不高,头一桩记性要好不能客人一走你转头就忘了,第二桩嘴巴要甜千万不可得罪了客人,这里店小二正好占足了这两点,一件上官颜夕就笑道:“公子来了,您要的屏风鄙店的画师已经给做好了样稿,还请您进店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