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颜夕没料到御花园里撞破奸情后,这么快又会见到罗锦儿。
翌日用过早膳,秋水例行过来,她自从接了象征东宫宫务的对牌,倒也十分本分,每日都不忘过来请示上官颜夕,此时她就照旧走了过来。
自从侍寝过后,秋水的衣着装扮总是格外精心些,今日她穿了一件天水碧的薄锦袄,下着一条蜜蜡色的薄棉裙,小腰儿掐得极细极细,束一条浅湖蓝满绣粉色梅花的绦带,长长的穗子垂下来直至脚面,下面还坠了两只蝴蝶,走动起来翩翩欲飞,看着极是妩媚动人。
上官颜夕见了这幅打扮就笑起来,难为她了,因着李梦慈女官的身份,她日常总是穿着青色衣裳,秋水就误以为易少君喜欢这个调调儿的,不论裙子如何,上衣总是一色的青碧,这份儿用心,也是良苦了。
她吃着玫瑰露,一面慢慢笑道:“你倒也不用每日过来,隔几天来一次也就罢了,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人来。你有这些功夫,不如把宫务打理好,别让我多操心,就是你的忠心了。”
那秋水立刻涨红了脸,上官颜夕的意思自然是反正易少君也不来,用不着她过来献殷勤。她急忙躬身分辨道:“来给殿下请安是妾的本分,且妾掌管宫务不过是代殿下看着罢了,哪里敢事事都自作主张呢。”
自她侍过寝,虽还没有任何名分,仍不过是上官颜夕这里的大宫女,却时时刻刻以妾自居,自以为假以时日定能封个良人孺人。
上官颜夕淡声笑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内心并不糊涂,很好,碧痕,赏她。”
碧痕依言去了室内,片刻拿了一对金丁香的耳坠子过来,递到秋水手里,那秋水又盈盈下拜,口称:“谢殿下赏。”
“起来罢。”
上官颜夕并无意难为秋水,左右不过一个奴才,也翻不了天,上一世原是她太大意了,这一世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今儿个有什么事?”
东宫宫务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繁琐,各种日常起居坐卧就不提了,各项应酬也是必不可少。
太后虽已不在,却还有几位老太妃老太嫔住在康慈宫里,她们的寿礼是要记着日子一个不能少的。再有国主的万寿节,皇后的千秋节,后宫主位们过生日,宗室婚丧嫁娶生孩子……桩桩件件,每日里大小事总有一二十件,秋水在这方面颇守本分,日日来回,并不敢自专。
上官颜夕却是真的不耐烦管,上辈子管了一世还嫌不够吗,这辈子她尽力谋划如何让易少君倒霉都忙不过来,这些无聊琐事休想让她再出力。
说过秋水几次,日常生活并各宫各府走礼只要按例便好,无需日日请示,秋水揣度着上官颜夕的心思,便只捡重要的来回。
此时就回道:“回禀殿下,这个月的份例又该发放了,别的也还罢了,这日常嚼用,罗女官不敢擅专,来跟妾商量,妾想着还是要来请殿下的示下。”
“日常嚼用有什么问题吗?”
举凡后宫,各色人等一饮一食俱有定数,并不能随心所欲,这个定数便是每日的份例,东宫亦是如此。自上官颜夕以下,直到粗使的小宫女小太监,每日里的蔬菜肉类乃至茶水都是定额,按照各自等级不同分派下去,多了不用退,少了自己补。
是以上官颜夕有此一问。
“旁的人自是没有问题,但是李梦蝶……”她有意顿了顿,抬眼看向上官颜夕。
上官颜夕的面色不变,眼睛里的神色却逐渐冷淡起来,秋若察言观色,便上前呵斥道:“秋水你跟了殿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做出这个轻狂样子给谁看?既是要回事,便要细细的给殿下回明白了才是,这般乔张做致,又是要作甚?”
一句话吓得秋水跪下了,口称:“妾不敢。”
上官颜夕冷笑道:“你既侍过了寝,又管着宫务,大小总也是半个主子了,不用动不动就跪着,倒让人觉得我是不容人似的。”
那秋水越发惶恐起来,她只侍寝那么一次,易少君再也不来,对她也没有任何说法,她心里惴惴,却又不好十分说出来,每常心里委屈着,又暗恨上官颜夕既然让她伺候太子,如何事后又不管不问?
因着她素日做人不好,人也不喜她,为着这事不知取笑过多少次,她无从分辨,只得在心内死忍而已。
忍得多了,那一层层恨意弥漫堆积不免越积越多,对上官颜夕的恨意也日渐加深。
然毕竟是主子,且她是陪嫁人员,轻易不可能调往他处,其余南月本国的妃主们又不会信任她,她也只得在上官颜夕身边熬日子罢了。
她跪着不是,起来又不是,默了片刻方慢慢站了起来,只是身子躬得更低,低了头回道:“殿下,这李梦蝶在东宫里头一向自有份例,太子亲自吩咐的,一应饮食用度皆是比着东宫女官的份例来的,比陈孺人和范孺人倒还高出许多,现下……所以罗女官来找妾,就是询问这件事,究竟这个月的份例该如何发放?”
因着上官颜夕之前发话要赶了李梦蝶出去,易少君没有任何表示,罗锦儿身为典馔女官,一向乖觉得很,立时就借着食馔份例的事来请示了。
上官颜夕在心底冷笑,上一世的罗锦儿便是行事谨慎心思缜密又善于体察她和易少君的意思,事事想在头里,故此才深得信任,若不是有了御花园里的那一幕,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到她会倒向易少群。
她忽然想再见见这位罗锦儿,这一世自嫁入东宫,因她懒怠管事,对东宫各色人等亦没有兴趣,女官又无需如妃妾般日日向她请安,是以她尚未见过这几个女官。
“着人去宣了罗典馔过来,只说我有话要问。”
“是。”秋若答应着去了,出门吩咐了一个小黄门去传,又返回来侍立在上官颜夕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