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锦澜出了屋,站在一旁形似木人的吴嬷嬷才上前扶着陈氏躺下,看着陈氏眉目间的倦怠,又想起方才面对锦澜时的感觉,她在心里斟酌片刻,道:“主子,您直接同锦澜姑娘说原意不就成了?何苦这般累着自己?”
陈氏看了她一眼,阖上双目,嘴里淡淡的道:“直说固然有用,却难免让她心生嫌隙。”
若非为了让锦澜心甘情愿,她又何苦费这么大的心思同一个小丫头兜圈子?
吴嬷嬷欲言又止,锦澜姑娘看起来,并不是个好摆布的人,也不知道主子这回行事到底是对是错。她纵然心里有异感,也只是猜测,只得点头道:“主子说的是,奴婢愚钝。”说罢就不敢再多言,专心给陈氏捶腿。
锦澜出了屋门,一阵冷风刮过,脸颊仿佛刀割一般,阵阵生疼,她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为天冷,亦为心寒。
“姑娘!”
尚嬷嬷和碧荷一直站在廊下,即便方才春芬请她们到偏房里歇一歇,也不愿挪动,坚持守在门外。这会儿见锦澜出来,第一时间便迎上前。
锦澜嘴角呵出一道白白的雾气,她对着目露焦急的尚嬷嬷勉递了眼神,示意她回去再说。
饶是尚嬷嬷焦心不已,也只好按捺下来,扶着锦澜上轿,返回藕香榭。
一路上,天色阴沉得厉害,看样子似乎又要落雪了。
碧荷和尚嬷嬷一左一右走在暖轿两旁,她边走边时不时侧头看向蒙了一层厚厚锦帘的轿窗,神色复杂。
自从锦澜走后,挽菊便将屋门合上,守在外间的琉璃窗下坐针线,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她估摸着人也该回来了,一抬头,恰好看见暖轿进了院子。于是赶紧放下针线篓子,打开了门。
锦澜进屋后,挽菊和碧荷忙着伺候她更衣斟茶,尚嬷嬷则取些铜板出去,赏了抬轿的婆子,将她们打发回去。
好一番忙碌过后,锦澜坐上了暖炕,身子围着被烘得暖洋洋的锦衾,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姜汤,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这姜汤还是挽菊在她走后特地熬的,一直搁在外间的火炉子上热着。
一大碗姜汤灌下去,锦澜的鼻尖上冒出了点点热汗珠子,她长长的吐出口气,身子顿时感到舒畅多了。将青花海碗搁在小几上,她才抬头看向挽菊,“我走后有人来过吗?”
挽菊点点头,“大姑娘来过,不过奴婢没开门,只隔着窗回了话。”
叶锦薇来了?锦澜挑了挑眉尖,看来她在这藕香榭里的一举一动,除了老祖宗外,还多得是人关心啊!
“姑娘。”挽菊见她面色凝重,不由开口问道:“老祖宗好端端的,怎的让姑娘冒寒过去?”她心里一直觉得不安,猜想是不是锦澜装病的事发了。
锦澜抬眼自挽菊和碧荷的脸上扫过,“放心吧,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也乏了,想歇一会儿。上回的糕点不错,你们再去做一些,待我醒了可以垫垫肚子。”
两人愣了下,相视一眼,便应声道:“是。”
尚嬷嬷将两人送出屋,反手便将门合上,挽菊虽心存疑惑,但也明白有些事锦澜不愿让两人知道,转身就往小厨房去。走了两步发现碧荷没跟上来,便又回头看了眼,见她正看着紧闭的门扉发呆,不由轻唤了声:“碧荷?”
“啊?”碧荷打了个激灵,迅速转过头,瞧见挽菊探究的眼神,不自然的笑了笑,快步上前挽住她的手,道:“走吧,咱们去给姑娘做糕点。”
挽菊一头雾水,被碧荷拉着进了小厨房。
外头声音虽小,却也零零碎碎的落在尚嬷嬷耳中,等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她才返回里间,目光切切的望向锦澜,“姑娘,那事。。。。。。”
锦澜垂下阴郁的眼眸,叹了口气,道:“嬷嬷,我已经答应了老祖宗的要求,两天后陪着她一同进宫。”
“怎么回事?”尚嬷嬷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急声道:“姑娘怎么能答应啊!”
“我也不想应下此事。”锦澜一脸苦笑,“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嬷嬷,老祖宗比我们所想的要精明得多,这些个小把戏,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说罢她将在长寿堂里和老祖宗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听得尚嬷嬷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通体冰凉。
“这么说,老祖宗打从开始就没相信过姑娘病了。”尚嬷嬷涩声道,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她自信自己即便没有完全摸透长公主的心思,至少能揣测个五六分,可如今看来,是一分都不到。
锦澜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老祖宗一开始确实是信了,但心里仍存着疑惑,至于后头。。。。。。”她面上泛起一丝颓然,“是我们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