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啊,他在沈家安插了天机门的人,有事随时密报,截至目前,沈家一切安好。
会不会是内院的丫头放出嫁人,辗转流落此地?不可能,会做糕点的丫头一般都很受宠,沈夫人是不会让她们嫁给沈家之外的人的。或许是陪嫁的丫头轮沦落至此?也不可能,五个姐姐,没有一个嫁到岳阳或是附近州郡的。
沈绉无法放心,决定探出真相,便问无双:“这糕味道真不错,莫非无双姑娘家以前是做点心的?”
倩儿捂嘴偷笑,无双却叹了口气,道:“并非如此。”
“哦?”
“我家原是开米面行的。”
沈绉抚须,斟酌道:“四年前浑河大汛,我曾随沈大人到汴郡赈灾,了解到地方弊政已到触目惊心的地步。沈大人欲革除弊政,严惩祸国殃民的禄蠹民贼,奈何独力难支,最终含恨回京。后来我联合太学生上书,要求严查浑河贪墨旧案,不料案子审到最后,只以孙、魏、卞、蔡等粮商作替罪羊,魑魅魍魉尽数逃脱,真叫人恨极。我听姑娘是汴郡口音,不知是否受到牵连而……”而沦落欢场,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无双闻言,眼含热泪,向沈绉拜倒:“大人,含冤而死的粮商卞丰,正是民女父亲,当年被汴郡郡守阳启--如今的阳府尹陷害致死,求大人为民女伸冤!”
沈绉扶起无双,安慰道:“我现在并无官职在身,无法为人伸冤,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请无双姑娘耐心等候。”
无双边拭泪边道:“父亲冤死后,家产被抄没,母亲也病倒,未婚夫又来退婚。我是独女,没有兄弟支撑门庭,宗族避之唯恐不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卖身救母。可母亲终究病死,只剩我一人。”
沈绉感叹道:“我观姑娘不过双十年纪,又是汴郡口音,心下猜测是否因浑河大汛而落难至此,故一直不敢询问姑娘身世,不料果真如此。唉,天灾犹可恕,人祸徒奈何。”
无双点头,道:“我含恨忍辱,偷生至今,只为报仇。我曾立誓,不报父仇,誓不为人。”
“说起来,姑娘沦落至此,张某也有责任,若非我纠集太学生上书,也不会连累你一家遭难。难怪孟兄要把这笛子给我,他是要我来解救姑娘,以赎前过。”
“不怪先生,全是阳启那狗官的罪过。”
“日后待姑娘离开晟音坊,不知有何打算?”
“先生,无双并不打算离开晟音坊。”
“这是为何?”沈绉诧异道。
“若要报仇,还是在晟音坊便利些,有更多机会接触阳家人,也可以结交江湖豪杰,为我所用。”
沈绉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显,道:“姑娘有此打算,卞翁卞媪该不瞑目了。张某以为,生者为大,即便要报仇,也要先保重自己。何况自由之身,行事总比非自由身容易,姑娘以为如何?”
“先生说得在理,只是无双一介柔弱女子,若离开晟音坊,恐无法自立。”
“这个好说,凭姑娘做桂花糕的手艺,开间糕饼铺,虽然辛苦,但足以自立,何况还有孟兄襄助。”费了半天劲,终于又扯到桂花糕上了。
无双摇摇头:“不瞒张先生,桂花糕是雪如姑娘做的,我并不会。”
沈绉惊讶道:“雪如姑娘?雪如姑娘抚琴的妙手,竟然还能做出如此可口的点心?”
倩儿插嘴道:“张先生没想到吧?之前我们姑娘要把张先生引见给雪如姑娘,先生还不愿意。”
沈绉解释道:“听闻雪如姑娘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偏我又是个俗之又俗的人,相见只恐唐突了佳人,是以谢绝无双姑娘好意。”
无双道:“雪如姑娘的脾性,跟一般人是有些不同。先生若想结识雪如姑娘,无双愿做穿针引线人。”
沈绉摇摇头:“不劳无双姑娘费心了。”如果桂花糕真是雪如姑娘做的,那就没必要见了,听说她是北疆人,虽然不知道她通过什么途径学得桂花糕做法,但只要不是沈家人就好。
倩儿似是想起什么,对无双道:“姑娘,我记得你有幅尚未题款的画儿,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题写,一直收着,不如拿出来给张先生看看?”
无双点头:“你不说我倒忘了,快取出来给张先生过眼。”
倩儿大喜,奔到里间,取出一个画筒,抽出画卷,展开后平铺在书案上,两边押上镇纸。
沈绉上前一看,原来是幅山水画,画上一派湖光山色,景物似曾相识,细看有些像兰郡的镜湖。整幅画甚是工整,没什么毛病,却也无甚出挑之处,只能算中等,想起白居易的诗,配上这画有些可惜,下意识地摇摇头。
无双见沈绉摇头,忙问:“先生为何摇头?可是这画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