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还不相信,可是侍女身上的针眼是真的,那受伤冻坏的手指也是铁证。
接着遥徽叫阿许私下去查问,曾经伺候过潋冬的侍女随从,兼而遥徽留在院子里的暗卫。
潋冬私下的一副面容才完全露在他面前。
可是也不能完全怪潋冬,那些是侍女容貌或身体受损,原因大抵是因为与他相关,或是与他说笑,或是他无意称赞过。
盎春原是歌姬,家人已经流离,一切不过是倚仗他才有的生活。潋冬祖父曾为龙族王庭修史,可是祖父与父亲因为宫中意外而亡,兄长也实在不成器,如今甚至要倚靠妹妹。
一日夫妻百日恩,遥徽带她们在身边,只要做得不太过火,终究是不能忍心,寻常不过训斥两句。
有的地方,遥徽尽管不曾亲自去过,但整个府邸,事无巨细,他都知道。
小楼的侍女与她很好,有些事情自然也能问道。
此时她孤身一人又流离失所,遥徽不禁升起一股怜惜,至少还能让她有一个安稳的去处,自己也不算无用。
此夜此月此景,这样一个美人在身边陪着,连带着这顿酒,也变得不像当初那样苦涩。
酒本是美酒,不应该被辜负。
心情突然顺畅许多,遥徽举杯饮下酒樽中所有,便扶着小亭的柱子想要站起来,借酒浇愁现在要适可而止了。
或许是他酒饮得太多,或许是河岸边湿泥软滑,或许是偶有一阵风过。
遥徽起身的时候,一张纸笺从他怀中调出,偏偏落在重行脚边。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重行已经从地上捡起来,轻巧两下就将信纸展开。
借着月光,重行瞥过一眼,为蹙起眉,又将纸笺掉转了一边,然后不知所措,又有些恐惧,赶忙望了遥徽一眼。
遥徽靠在柱子上,将酒壶随意扔到一边,双手抱胸,温柔地看向重行的眼睛,然后笑着低声问道:“看得明白吗?”
重行轻轻摇头,抿着唇走到他身边,双手捧着让他也能看清楚。
遥徽只是低头瞥了一眼,然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终于是站不住,借着酒劲儿搭上重行的肩,把信笺从她手里抽出来。
“都拿反了,你能看不明白什么?”
重行适时地脸一红,用低如蚊蚋的声音答道,“大人别笑话我,我原来未曾读过什么书,只认识几个字罢了,这上面实在不明白写得什么,比不得潋冬夫人知道得多。”
“这不怪你。”
遥徽虽然还有清醒,但是浑身上下疲惫至极,此时已经把手搭上了重行的肩,整个身子也由重行托起,顾不上避讳,将头轻轻搭在重行肩上。
重行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的脸,如果遥徽看仔细,甚至能看见她额上细密的汗珠。
他附在她耳边,用极轻柔极缱绻的声音道,“送我回院子里,我太累,太累了,帮我这一次。”
重行走得很慢。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作为白兰装出的柔弱,而是遥徽身形高大实在太沉。
他倒真是不客气,真的不使一点力气。
遥徽的院子在府邸正中,远比重行所在的小楼远。
快要行至小楼前时,重行扶着他,停下来休息,汗珠从她额上流到颈边,遥徽觉得脸上冰凉。
看她这样吃力,遥徽舍不地她继续,于是说道,“去你的小楼吧,那里近一些。”